受害者,会变成加害者。
都说贫穷是一种很难治愈的病,但比贫穷更严重的病是重男轻女。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直到能生出那个所谓的可以传承香火的儿子。
生不出儿子,一生都是有罪的。
这是一些人,在三观尚未健全时,就耳濡目染的观念。
这种观念,润物无声,慢慢的生根发芽。
“那我换一个问法儿。”
俞非晚抬眸,直视着温闻。
“如果几年后,你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女儿,你会开开心心的接受并心甘情愿的把她养大吗?”
“我会。”温闻脱口而出。
“那如果二胎还是女儿呢?”俞非晚不紧不慢的追问。
温闻有短暂的犹豫,而后点了点头“我还是会养大的。”
俞非晚心中嘲讽一笑。
不,你不会。
“那三胎四胎还是女儿呢?”
明明计划生育都实行了,她是真的很怀疑,这种四胎五胎是怎么瞒天过海一次次生下来的。
也是,户口本上没有,就相当于没生。
生了女儿,就要扔掉,给男娃腾地方让位置?
温闻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小声反驳“这跟我们长得像,你不开心有关系吗?”
俞非晚:有!她就是那个被扔掉的小倒霉蛋。
不对,是大幸运蛋。
萍萍的存在,让不幸化为了幸运。
但她的健康长大,不意味着温闻遗弃女婴就是无罪无错的。
“你回答我。”
温闻依旧低着头,有些心虚“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
“可,还是得考虑现实。”
“家里总归得有一个男娃儿做倚靠顶门立户。”
“所以,如果三胎四胎还是女孩儿,你会遗弃,对吗?”这一刻,俞非晚是在明知故问。
温闻慌忙抬头“不是遗弃。”
“如果家庭条件足够负担得起的话,就养。”
“如果不能,就想法子送养。”
“无法生养的人家,会善待的。”
俞非晚轻嗤,好天真好理想化的想法。
自己生的都能遗弃,却偏偏寄希望于送养的人家能善待。
这种想法是自欺欺人让自己心里好受吗?
“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
“因为不生无法确定男女,是吗?”
俞非晚自问自答。
她无法凭此来判定温闻的善恶。
数千年根深蒂固,便私以为约定俗成就该如此,就是对的。
良久,温闻都不曾开口。
就在俞非晚觉得这场谈话要无疾而终后,温闻蓦地开口了“如果我能做主,我不会遗弃任何一个孩子。”
“可我知道,我不能。”
“从爸妈在黑矿事故里丧命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有做选择的自由了。”
“不管是上学,还是嫁人,都不是我能做决定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不相及的问题,我只能说,我身为女孩子,我希望女孩儿能跟男孩儿拥有同样的待遇和权利,可我心里又认定,这是不可能的。”
“在村子里,孙儿是爷奶的小心肝儿,孙女是家里的赔钱货。”
“家里的房子,积蓄都是要给男娃儿的。”
“女娃是没有份儿的。”
“一个女人嫁人后,也必须得生子才不会被戳着脊梁骨骂不会下蛋的母鸡。”
“我见了太多这种。”
“哪怕是我爷爷,十里八村都说他是厚道的人,但爸妈死后,他偷偷把封口费截下一部分给弟弟存了起来,甚至把我和弟弟送到姑姑家时,要求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