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兰的记忆中,他最初将维拉德招揽入这个小小战帮里时,两人曾经谈论过尤纳尔。那是一场简短的讨论,最初围绕的是兄弟之间的信任和信赖。维拉德那时十分愤世嫉俗——卡兰难以因此责怪他。他是一个军团的缩影,查瓜尔萨的黑暗沸腾在每一个午夜之子的血管中,难以被时光治愈。
这是一种颇为新奇的黑暗。诺斯特拉莫并非长于征战的星球,其人民也并非武德充沛的翘楚。他们的杀意和残暴因大远征的需求而保留并发扬,异化为一柄纯粹的恐吓武器。但这柄除去恐吓之外别无他用的利刃,却没有在新生帝国中的位置。在那场焚灭星河的战争后,午夜领主作鸟兽散。不再有责任,不再有使命,不再有原体和军团。诺斯特拉莫之子们在天翻地覆的宇宙中手足无措。
但维拉德不一样,他并不手足无措。
在那场众所周知的悲剧后。他简单地埋葬了原体的无头尸身,独自离开了查瓜尔萨。然后,他开始追猎,追猎萨哈尔,追猎哈尔斯克,追猎范卓德和德西摩斯。他在阴影中冷眼旁观着那些曾经的神选之子,发誓令他们因那一夜对原体的背叛付出血的代价。
以同样的理由,他杀死了康。康曾经是午夜领主第十七连长,在大掠夺者的权威下飞升至永恒,维拉德屠杀了他,砍下恶魔亲王的头颅,将那颗聒噪不断的脑袋溺死在自己的鲜血中。
卡兰很难说这样的举动中有多少是真正的为了原体,或许,维拉德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与忿怨。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觉得维拉德会把他也当做叛徒刀剑相向。
但他没有,或许是他的愤怒仅仅指向神选之子们。彼时的维拉德只是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提出问题。
“你为什么认为我应该加入你的小战帮?”
“或许你并不需要我们。”卡兰说,“但坦率的说,我们需要你。”
“解释一下。”
“事情天翻地覆了,不是吗?”卡兰说,“曾经我们都只是齿轮,背靠着一个似乎永不陨落的强权,充当着体系里的固定角色。而现在——一切都没了,没有秩序,没有使命,没人给我们下令,我们也不会命令任何人。”
维拉德没有说话,他漆黑的双眼在阴影中闪烁。
“我们只是在虚度光阴。”卡兰说,“抱团取暖,漫无目的地游荡——我们需要一个目标,兄弟们需要指引。”
“兄弟们需要指引?”维拉德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句,“说得好,你这个‘兄弟们’,也包括尤纳尔吗?”
卡兰笑了出来,笑声在寂静中回响,几秒后,维拉德也加入了他的大笑。
“算你说中了。”卡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每天都指着他在冲锋中被打成马蜂窝。但话要说回来——如果他死了,下次谁带头冲锋呢?”
话语仿佛玩笑,但并非如此。卡兰在说笑间吐出的言辞一定程度上反映着他们对尤纳尔的态度。如果不是在这个小小战帮中,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了那个堕落于恐虐的倒霉蛋。
这就是为什么,当尤纳尔找上他时,他愤怒不已,尤其是当尤纳尔向他走来,凑到他面前时。
“兄弟。”尤纳尔说。
“如果你想要砍人,你大可以去决斗笼或者奴隶甲板。”卡兰没好气答道,“这里是书库,不适合你。”
尤纳尔顺势走上前,距离他更近了,卡兰问道鲜血腐朽的浓重恶臭。他克制着自己对恐虐信徒的厌恶,小心翼翼挪开面前的书籍。这些书都是他从怀言者的书库间摸出来的“干净”的大部头——并非通常意义上那种“干净”,只是确保当他翻开这些书籍时候,不会召唤出一只恶魔。
“我不砍人。”尤纳尔答道,他看起来愁眉苦脸,“我想谈谈,兄弟。”
“我听着呢。”
“我……”恐虐信徒咽了一口口水,他看起来从未如此犹豫过,“我可能会杀了维拉德。”
“如果你敢这么干,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然后送去普洛斯佩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