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齐懋生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别哭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再也不会让你害怕的,不会让你后悔的” “我知道。”顾夕颜抽泣着,“我就是担心母亲和弟弟。母亲为人懦弱,弟弟纯良又年幼,姐姐在宫里,米霁虽然能帮着照看一下,但无名无份,并不是长久之计”说到这里,顾夕颜就有了几份犹豫。 齐懋生也听出几份话意来,苦涩地道:“夕颜,我的身份、立场不便出面。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暗中照顾她们的。” “我们就是再照顾,也离得远。”顾夕颜就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不留神,让熙照发现了两家的关系,说不定,反而拖累了他们。” 话到这里,她就有了几份迟疑。 齐懋生知道顾夕颜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忙道:“我们又不是别人,你有什么想法,直管说来就是。” 顾夕颜还是犹豫了片刻,才道:“最妥当的,自然是依靠刘家。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母亲的娘族。只是,刘家这几年在江南并不得意,我来燕地之前,他们就开始卖房卖地了他们靠的就是参果、东珠和毛皮的走私生意只要不动摇基本,你如果能照顾,就照顾他们一下,我相信刘家也是聪明人,自然会领这个情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回报他们照顾我母亲、弟弟的恩情了!” 齐懋生一怔。 半明半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锐利如刀,锋利似剑。 顾夕颜见状,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以懋生的心性,丁翠娘和那个刘家十二奶奶,是一定会除之而后快的可顾夫人的恩情,顾盼兮的前程,她却只放心交给刘家的人 齐懋生望着眼前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沉默了片刻。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如果因此而杀了那两个刘家人,所作所为岂不是本末到置了。 他就猛地叫道:“田祥,你快马加鞭去光明观,把刘家的十二奶奶和那个丁翠娘送到龚涛的宅子里去养着。” 随扈中就有人应了一声,调转马头“得得得”地疾驰而去。 顾夕颜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回到齐家,已经是半夜了,端娘还站在梨园的二门等他们。 看见两人进门,端娘恭敬地曲膝朝着齐懋生行礼。 顾夕颜就望了齐懋生一眼,齐懋生点了点头:“端娘都知道了!” 她有片刻的茫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跟端娘说些什么才好。 端娘也有些不自在,早上齐懋生已经告诉她老主子逝世消息,可她实在是没有一点点伤感哭也哭不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在对方眼中看到悲伤,一阵沉寂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发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叹息就好象比一道闪电,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隔阂,他们突然意识到,原来顾宝璋的死,对于双方来说,都如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般的让人轻松。 心思转念间,也只是一口茶的功夫。 齐懋生牵了顾夕颜的手准备回屋,顾夕颜却道:“我们回来了,要不要去徐夫人那里请个安?” 齐懋生冷冷地道:“算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去给她请安吧!” 端娘却朝着顾夕颜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进了屋,趁着齐懋生梳洗的时候,顾夕颜偷偷问端娘:“怎么了?” 端娘就低低地道:“徐夫人病了!” 顾夕颜不以为然,把早上在贤集院的事讲给了端娘听,并笑道:“她不病,怎么向懋生交待啊!” 端娘却另有看法,道:“如果是装假,怎么连大少爷都进了府,下午亲自奉药在榻边。夫人,你可要拿个主意才是,别惹了什么闲言碎语的。” 顾夕颜听到这个消息的确是有点意外,她顾不得梳洗,把端娘告诉她的事说给了齐懋生听,并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齐懋生也有些意外,忙道:“那你快洗把脸,外面下了寒气,换厚实些的衣裳,我们去看看她。” 两个人赶往贤集院,远远地,就看见贤集院里灯火通明。 他们刚一靠近,就有嬷嬷发现了齐懋生和顾夕颜,忙进去通传,两人没有歇脚,直接就被引进了徐夫人的卧室。 徐夫人头戴着额帕,有气无力地靠在高高的迎枕上,齐毓之和方少芹夫妻都垂手恭立在徐夫人的炕头,方少芹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着乌漆抹黑药汁的小瓷盅,看样子,齐懋生和顾夕颜进来之前,方少芹正在给徐夫人喂药。 见齐懋生夫妻进来,方少芹就把手里的药碗交给了一旁的石嬷嬷,然后和齐毓之向顾夕颜和齐懋生行了。 齐懋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疾步坐到了徐夫人的炕前,他神色焦虑,语气关切:“母亲,早上就听说你不舒服,但易嬷嬷说你睡下了,儿子不好打扰大夫怎么说?” 顾夕颜也忙朝着徐夫人曲膝行礼问安。 徐夫人就无力地笑了笑,道:“年纪大了,睡得晚了些,就有些精神不济。大夫已开了药。你不必担心。”然后她把目光投到了顾夕颜的身上,关心地问起龚涛的太太来。 顾夕颜恭敬地道:“有劳母亲挂念了。韩氏只是受了些风寒,正用着药呢。” 徐夫人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龚涛可是懋生的右臂左膀,你可不能怠慢了。要用什么药材,要用什么补品,你直管向我开口,开了库房送过去。” 顾夕颜就看了齐懋生一眼,道:“母亲正是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我们今天去了龚府,没想到他们家境贫寒至此,连一把象样的椅子都没有。如若母亲同意,我想请了府里的大夫去给韩氏瞧瞧病,再带些补药过去。”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徐夫人连连点头。 顾夕颜望着齐懋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派端娘往龚府走一趟吧。” 齐懋之微微点头,徐夫人自然也不会反对,这件事可以说就这样定了下来。 顾夕颜就笑着接过石嬷嬷手里的药碗,坐在炕边舀了汤药喂徐夫人。 喝了药,方少芹接过婢女手中的蜜水递给顾夕颜,顾夕颜又服伺徐夫人喝了。 齐懋之就关切地道:“母亲吃了药,感觉可好些了!” 徐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你们能来看我,有这番孝心,我看着就高兴,有病也好了一大半了。” 齐懋生忙认错:“儿子平时忙,母亲这里就走动的少了些都是儿子的不是。”态度好的出奇,和对魏夫人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看你说的,你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把你拘在家里。”徐夫人慈祥地笑,“再说,我身边不是还有夕颜照顾着吗!”说完,目光落在了齐毓之夫妇身上,“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今天少芹服伺了我一天,玉官,等会回去了,你可要代祖母好好地谢谢你媳妇才是。” 方少芹有些苍白的脸就浮起了一团红云。 齐毓之却道:“祖母病着,哪有让婶婶在床边服伺,我们做小辈的却去安歇的道理。婶婶,就让少芹留在这里替我尽尽孝道吧!” “留在这里替我尽尽孝道”,这话把顾夕颜听得一怔。 道理齐毓之还准备自己回府把方少芹留在这里照顾徐夫人不成! 齐毓之的话,也让方少芹本显疲惫的神色一僵。 徐夫人看着,眉头就微微地蹙了蹙,道:“不用,不用。你们不住在府里,路远,早些回去歇下了,也免得我担心。” 顾夕颜闻音知雅,笑道:“母亲说的是。玉官,祖母用了药,也要歇下了。你们不回去早早歇了,祖母能安心休息吗?快带着少芹回府去,她今天可是忙了一天了。这里你二叔父和我,你难道还不放心吗?”她语气亲切,语调欢快,言词真诚,让人听了熨烫般的舒心。 方少芹和齐毓之听了,俱是一怔。特别是齐毓之,竟然抬头仔细地打量了顾夕颜一眼。 是在拿我和叶紫苏作比较吗? 顾夕颜嘴角就露出抹俏皮的笑容来。 齐毓之看在眼里,神色间就有些不自然。 方少芹却眼睑低垂,沉默的可怕。 徐夫人听了顾夕颜的话,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来,道:“我说夕颜还比少芹小一岁,总把当她当孩儿看,如今看来,毕竟是长辈,比起玉官和少芹来,可要仔细的多。玉官,少芹,你们听婶婶的话,快回去吧!” 齐毓之夫妇这才向徐夫人和齐懋生夫妻行礼,带了一群嬷嬷婢女出了贤集院。 顾夕颜就代表徐夫人和齐懋生送他们送了门。 站在屋檐下,她就看见齐毓之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方少芹急急地跟在他身后,不时还小跑几步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抄手游廊中。 顾夕颜不由抿嘴一笑。 这叔侄,可真象,一点也不是体贴人的人! 屋里,徐夫人正在称赞顾夕颜:“真正的招人疼。长辈们都说歉逊又多礼,机灵又开朗,我们齐府年轻一辈里,是一等一的人才” 齐懋生淡淡地笑了笑,道:“这是母亲在抬举她。” “我这不是抬举她!”徐夫人就叹了一口气,“你是年轻,没有体会。原先啊,我也不觉得,如今一躺下,这才知道自己老了,这家里的事,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我寻思着,还是让夕颜跟在我身边,趁着我还有这精神,慢慢地把家里的事交给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