莅阳长公主并没有阻止宇文念来见景睿不管是公主府也好上古寺也罢她一直由着这小姑娘在周围晃来荡去。但以一个母亲的心态来说她并不愿意此时让萧景睿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外不是因为怕失去他而是因为她心中非常清楚自己这个温厚的儿子虽然表面看来不是特别激动但实际上他还一直陷在身世真相的阴影中没有走出来。
这种颠覆和坍塌般的痛苦不是靠劝慰可以治愈的。它需要时间需要自己慢慢去调整和适应。莅阳长公主希望陪着儿子度过这段时间而不是放他去一个陌生的国家见一个陌生的父亲面临一次新的感情震荡。
如果将来萧景睿情绪恢复和稳定之后他想要见见自己的生父是什么样子的他想要到他身边去生活那么莅阳长公主已经做好了同意的准备。但目前这个阶段她必须要看着萧景睿在她身边所以尽管没有驱逐但对于总是逡巡在周围的宇文念长公主基本上是视而不见。
不过念念小姑娘的毅力也确实让人佩服跟了这么久她毫无气馁之意只要长公主一不在她就会上前来找话与萧景睿攀谈。虽然看着她与自己酷似的脸难免想起那伤心难过的一夜但这毕竟是妹妹景睿还是待她甚是温和不仅回应了她的问话时时也会分些心力去留意她是否安全是否健康。
宇文念觉得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哥哥带他回楚的决心也越来越大。
此时夏冬早已自行离去莅阳长公主也默默无语携子登车回城宇文念骑着匹赤色马遥遥跟着既不靠近但也绝不会被甩开。
在入城之前一行人意外地遇到了言豫津。
不过说意外那也只是单方面的意外对于言豫津来说他是由于闻知了谢玉今日受押出城所以特意赶过来的。
那个惊心动魄的生日之夜后又是重伤又是国丧的言豫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好友多说几句话。所以今天他原本打算找到萧景睿后拖他一起去喝酒告诉他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身世自己永远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萧景睿还难过那么就再好好劝慰劝慰。
可是见了面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萧景睿从被截停的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神色是正常的语气也是正常的跟他说话时还有一丝淡淡的笑:“豫津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啊!”言豫津起先还嘻笑着试图用以前同样的态度来应对“你说我们多久没一起出去逛逛了。今天你没事吧陪我去太白居坐坐嘛。”
萧景睿轻轻摇了摇头道:“对不起豫津我要送母亲回去。”
“那我先陪你一起送长公主殿下回府后我们再去。”
“抱歉”萧景睿仍是摇头“你另找人陪你去好吗?”
“你又没什么事要忙我特意过来接你的”言豫津拖着萧景睿的胳膊“就这么说定了走嘛走我们先送长公主。”
萧景睿慢慢将手臂抽出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多谢你约我但我真的不去你找其他朋友陪你吧。”
谢弼这时也从马车上探身出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边。
“景睿只是陪我去喝个酒啊我想跟你聊聊”言豫津已经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睁大了眼睛看着好友。
“对不起”萧景睿再次道歉脸上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并无起伏“改日再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掉头转身重新回到车旁谢弼伸手拉他上去马车摇摇复行。
言豫津已经怔住了。看着萧景睿消瘦的身影看着谢弼低垂的眼帘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回不去了。
以前那种青春欢笑嘻闹融洽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
虽然自已一直在说没有变景睿还是景睿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对景睿来说对谢弼来说对这世上大多数相关或不相关的人来说一切早就已经变了而且变得那么彻底那么不可修复。
反而是说着“没有变”的自己明显是在自欺欺人。
看着慢慢远去的马车言豫津猛踢了一脚足下的砂土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愤怒与无奈。
无论自己是如何地想要帮助景睿也无法把他已被撕裂的生活重新拼接得天衣无缝。
被踢起的砂土飞扬蓬撒一片迷了眼睛。言豫津揉着双眼揉得红揉得疼。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突然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倚在一匹赤色马前正静静地看着他。
言豫津认出那是宇文念景睿在大楚的妹妹。
“你是一个好朋友”见他看见了自己宇文念轻声道“可是这件事哥哥必须自己熬过去我们只能在旁边看着不让他倒下就行了。”
言豫津呆了呆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宇文念已经又翻身上马跟着前方的马车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