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朝根基摇动,后面三四百年里兴立的许多国,都继汉统,礼仪法规全抄“前辈”。
萦芯的“前世”,有六年前应该出生的南朝宋时期历史学家——范晔,会在几十年后编撰的《后汉书》中,于分卷《志·舆服下》留下记载:
“天子、三公、九卿、……。乘舆备文,日月星辰十二章,三公、诸侯用山龙九章,九卿以下用华虫七章,皆备五采,大佩,赤舄[xì]絇[qú]履,以承大祭。”
意思就是:皇帝用九龙加上日、月、星辰一共十二章,往下三公、诸侯用山和八条龙的九章,后面九卿依次再减,其它则不允许使用。
李氏拿出的这个乌木盒子,虽因多年离乱,纹饰多有磨损,但是看起来最少也是个三公、诸侯才配享用的了!
孔小宗长捧着沉甸甸的乌木盒子,瞪着上面有了岁月的封条,回头看了华城守一眼。
自他捧起盒子,华城守就已经规规矩矩的站起来了,低声道:“开吧。”
姓李的皇帝和王就那几个,都已经亡国了,看就看了吧。
孔小宗长腾出一手用拇指撕开封条,打开乌木盒,取出一卷小臂长短,青色绢帛包卷成的厚厚卷轴。
将乌木盒子放回李藿依旧托举着的南红箱子里,孔小宗长将卷轴缓缓展开。
华仰抻着脖子跟他一起看,只两眼就道:“收了吧。”
华氏一族以修史立身,以垂拱而治立世,这方面,他的话就是圭臬。
羊九娘还以为上面写的不对,脸色红了一瞬,就见孔小宗长恭敬的收好卷轴,放回李藿捧着的箱子里。
随即,孔小宗长后退三步,对李藿捧着的箱子一躬到地,沉声说:“原来是成汉皇室嫡支遗族,孔氏分支多有无礼,这就给贵族宗子赔罪了。”
他一赔罪,孔氏其他人也不敢干呆着,辈分大的一躬到地,小的已经伏地行大礼,齐齐大喊:
“给贵族宗子赔罪!”
其余小世家们全都站起,陪着躬身。
“不可能……不可能!”
羊九娘抢上两步,想抢李氏族谱看。
却被早有所防的孔谭氏亲手将她拉住,另有反应快的侍女膝行上前帮忙。
“不可能!成汉李氏夷三族!早没人了!
唔——
他们是骗子!
唔——唔——”
孔谭氏第一下没捂住,第二次有侍女拼着把拳头伸进她嘴里了。
“住手!我羊氏……”
“来人!
将羊氏三个郎君及其仆从全部押下!”
华城守赶紧喝道!
羊家三个郎都是氏族,其罪都能赎买,华城守这一下是想给庶女婿出气、缓和亲戚情分,也是想赶紧帮孔氏化解了这丢了大人的事吧!
萦芯上前,接过兄长捧着的盒子,李藿这才腾出手将族谱、乌木盒、南红箱整理好,索然无味的道:“回吧。”
“嗯。”
萦芯知道他是真伤心了。
子孙无能,遇事还是得靠祖宗庇佑。
两人看也不看行礼的孔氏,挣扎的羊氏,无视一众世家的各种眼光,带着华静和随侍回家了。
自此,李氏兄妹关了茶馆和门户,大郎县学也不上了,拒了包括南亭侯本人在内所有请帖和孔氏登门请罪,自过自己的小日子。
诬告反坐。数罪并罚。
正月十五还没到,见血不吉。
华城守大笔一挥,三个羊带来的下奴全都环首,只留一个回去报信,让泰山羊氏携三千五百金来费县赎买羊氏郎君的罪行。
羊三郎作为下一任羊氏宗子值两千金,羊五郎值一千三百金,羊七郎只值二百金。
有了他们三个名声带累,三两代内,羊氏再无正官可出。
早已嫡脉断绝的千年世家,就此走向没落。
李安乡村正穿着小孝,在亲人的搀扶下,亲眼看着几个人吊死后,伏在刑场痛哭孙孙许久……
可是,他连个大名都没有的孙孙再也活不过来了。
待阿翁和生父母、亲兄妹去后,再无人知晓,有他来这浊世,走过五年……
至于羊九娘,众人再听到好似与她有关的消息时,已是孔十六妻孝守完,要议亲续娶了。
正月未过,李家兄妹给阿耶报信儿的信还在路上,听了传言,不等收到费县的上报,徐州使君便往费县来了。
徐州使君自知道费县今年征文让文士们吵得翻天覆地时,就想来看看了。
他是《说苑》一书的拥笃,错过盛况扼腕非常。
十五大宴属下时,又听了李氏爆出来的大瓜,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出了驻地。
这事儿如果坐实,他还得往上报。
皇室是会对成汉李氏遗族作如是观?有封赏?还是驱逐?
需要尽快有个态度。
整个正月,费县及其周边都在骂羊氏,议论李氏。
“这么说,他家不是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