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五年春。
三月初三,天空飘起淅沥小雨。
赵朴站在蕃衍院门檐下,收起雨伞,掸落衣袍表面沾落的雨珠。
王保指挥十几个杂役太监,从三辆马车上搬运行李。
这些全都是乔贵妃为他准备的生活物品,小到针线,大到围床屏风。
从睿思殿到景龙门旁的蕃衍院,直线距离不过二三里。
乔贵妃却恨不得把整个睿思殿搬空,一股脑塞给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子朴即将搬到燕京长住,此后再也不回来。
一月后启程前往燕京,还不知道乔贵妃要为他准备多少行囊。
想想就觉得可怕。
赵朴仰头望着那块御笔手书的悬匾,“蕃衍院”三个镏金大字瘦劲有力。
蕃衍院便是民间称呼的皇子宅。
按照徽宗朝制度,八岁以上未出阁皇子一律集中居住。
当然,毕竟是天家子嗣,就算是集体住宿,也不可能睡大通铺。
通常,皇子们都会分到一座单独小院,偌大个蕃衍院,被划分成若干个独院。
皇子们读书所在的资善堂,也设置在蕃衍院里。
赵朴禁足五日的那处小独院,就是令皇子们闻之色变的禁闭院。
属于蕃衍院里的禁忌区域,平时冷清得连鬼影都看不见,好比内廷冷宫。
从谏书案事发到现在,过去半个月时间。
再次回到蕃衍院,赵朴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感。
“十三哥!”
正当赵朴感慨之时,一声清脆呼喊惊醒了他。
没等赵朴反应过来,一道人影从大门内窜出,直扑他而来。
赵朴低头一看,一个虎头虎脑、梳童子髻的小子,两手环抱他的腰杆。
赵朴愣了下,认出他来。
皇二十四子,年仅八岁的瀛国公赵樾。
赵樾也是乔贵妃所出,亲兄弟里年纪最小的一位。
印象中,这小子是个社牛,跟谁都比较亲近。
“十三哥,听说你被夺食邑三千户,降黜为雍国公,爵位和我一般大小!”
赵樾笑嘻嘻地,见面就说出扎心之言。
赵朴提溜他的后脖颈,将其推开,眯着眼似笑非笑:“怎么,见到哥哥我受罚,你好像很开心?”
赵樾眨巴眼,浑身哆嗦了下,只觉赵朴目光里冷厉之气摄人。
赵樾嘴一瘪,可怜巴巴道:“十三哥冤枉我!你禁足那几日,我可是哭了好几次!”
“呵呵,是吗?”赵朴斜瞅着他,这小子还挺会演戏。
“十三弟!”一声熟悉呼喝,老九赵构大步走来。
“九哥!”赵朴撇下赵樾,快步迎上前。
赵构脸上洋溢热情笑容:“十三弟归来,值得好好庆贺一番!
今夜来我院里,有美酒相待!”
赵朴躬身拱手:“此次小弟能从谏书案里脱身,还要多亏九哥向太子哥哥求情!”
赵构忙搀住他:“都是自家兄弟,何须言谢?
太子哥哥向来公正,就算我不去找他,想来他也会为十三弟仗义执言!”
“总之,这次九哥搭救之情,小弟绝不敢忘!”赵朴诚恳笑道。
两人说话间隙,赵朴注意到,赵樾打着帮忙拎行李的幌子,从他包袱里偷吃了不少好东西。
百味坊的桃酥、桂花糕,高阳正店的酱肘子、卤肉......
“大王!不好啦!”
王保满头大汗,急匆匆跑来。
“咳咳~都说了我如今已非王爵,不可胡乱称呼,注意影响。”赵朴呵斥道。
王保告罪一声,急得直跺脚:“十三爷,您快去看看,养心堂被益王赵棫给强占啦!”
“嗯?”赵朴拧紧眉头。
养心堂是他之前在蕃衍院的住所,算是一处景观别致、清静典雅的小院。
蕃衍院里大小院落无数,也分优劣高低。
养心堂就是其中的上等院落。
若非乔贵妃亲自出面打点,这养心堂只怕轮不到他住。
赵构皱眉道:“八哥这人有些霸道,我去找他说说,让他搬走。”
赵朴点点头:“先去看看再说。”
王保领路,二人跨入大门,赶往大院内里。
吃得满嘴流油的赵樾,抓着一只烤鹌鹑,小跑跟在后。
今日适逢放休,众皇子没有课业。
有的入宫拜见母妃,有的相伴去城中玩耍。
留在蕃衍院里的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