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张家的女婿和郭家的女婿都来京城中过节,今年的郭府人数要比往年多上一倍还多,郭荣他们还要负责灯彩事宜,而郭威、清宁夫妻都要进宫觐见帝后,并要分别与帝后及朝臣、内外命妇一看观灯,时间可能要拖到半夜才能回来,家里诸事只有委托张同芝夫妻来负责,郭威姐夫李世清姐姐郭雯、张家长女张金芝与夫婿曹芸,以及郭家的女儿女婿来协助,主要就是元宵节这两天家里人出去观灯的事。虽然元宵节是佳节喜庆的事,可由于观灯的人太多,自然也会鱼龙混杂,历来都有贼偷、拐子、地痞流氓之类的坏人混在其中,一些坏人结成了团伙,不但结伙偷盗、拐骗孩子,甚至连不少成年女子也成为他们的目标,每年观灯都有孩子、女子失踪的案例,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想要指望着官府破案,基本不可能,除非那些贼人脑子进水,自己像条鱼一样直接往官府的网里撞。
另外,府中要分派家人轮流看家,出去观灯的也要像往年一样,都一块走,不许私自乱跑,以防贼偷和拍花子骗小孩子、骗拐女孩子的拐子等坏人;因为今年郭威得罪了驸马杜重威,还有可能会遇到其派出的家奴、泼皮无赖的骚扰,大家还要相互看护着,不能让坏人给骗了、打了甚至给拐跑了。
至于说闭门不出,不说郭威清宁夫妻做不出这等事,一家人辛苦一年,也就年节这几天可放松一下,元宵节这几天可乐和乐和,不能是因怕出事就不出门,那有点也太不通人情了;这年月娱乐活动太少,元宵节可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节庆,谁不想看看热闹呢!便是官府也早已下发通告,元宵节庆十五、十六两天假日内放灯,金吾不禁,官民人等俱可随意观灯,可谓是普天同庆,无论官民不许拘束家人观灯。
但是——到了最后清宁仍然特意点了薛平平的名,不许他出门,理由当然是他的伤势还未痊愈,元宵节观灯的人太多,随便挤一下他便会有伤口崩裂之虞。清宁说完还以为薛平平会有不满,会跟她顶嘴,却不料薛平平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她倒有些奇怪了,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李静姝轻轻接一句,说她不出去观灯,要在家看着弟弟。惹来清宁一阵夸奖,说你和琳姐儿也可以轮换着,便是两个丫头连翘、苏叶,也可以跟她身边的丫头紫竹、金樱轮换着出去看灯。
薛平平眼角余光看着站在清宁身后的两个丫头紫竹、金樱,年龄比苏叶大些,与连翘相若,相貌也很美,只是神情气质有些冷艳孤高之感,心里想着只怕那两个要比自己身边的这两个还要难对付,因为紫竹、金樱两个要经常跟着清宁做事,起着上传下达的作用,心眼不够用、镇不住家里人可不行。
然后家里便开了几桌宴席,全府中人都来聚餐,之后郭威、清宁又叮嘱几句,便各带几个长随心腹家人,分别乘车往宫中去参加皇帝和皇后主持的内外元宵节庆。
薛平平一心想着怎么才能混出府去,宴席再好也是食不甘味,随便吃了一点便独自回房。此时还不到观灯时刻,李静姝、张琳、连翘、苏叶四个见薛平平离开,也随即跟着回来。
薛平平走进自己房中,见四个女孩子前后脚地跟回来,心里有点不高兴,这跟屁虫跟得也太紧了啊!也不跟她们说话,便上床躺下。四个女孩子见他真的回来睡觉,相互看了看,觉得跟得太紧,确实会让他难堪外加难受,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即便坐在桌旁说话。
薛平平躺了一会儿,见她们仍然坐在屋里说话,丝毫没有想出去看灯的迹象,心里便转悠开了,有她们四个门神般的守着,自己是别想离开一步,眼珠转了几转,便急急下床拿了几张废纸便朝外面跑去。连翘急忙站起来问道:“平哥儿你干啥去?”薛平平一边急匆匆地朝外走,一边摆手:“哎哟……肚子疼……好像吃坏了……我上茅厕去……”
张琳啐了一下:“呸!不定又想什么鬼点子呢,信他的……”
连翘皱眉说道:“这倒不像,别真的吃坏了肚子。”说着便跟着出来。
薛平平跑到茅厕边,一回头见连翘跟在后面,心里哀叹:唉!这臭丫头跟这么紧,看来屎遁也是没门的!装模作样地进了茅厕,随便待了一会儿,便走出来回房。却见连翘站在外边,有些紧张地追问:“平哥儿,你真的吃坏了肚子?要不要紧?真痛得厉害,我去跟管家说请个太医来看看。”
薛平平心说你们不跟着我我就不痛了,嘴里却轻飘飘地答道:“不要紧,现在不疼了。”回房后假模假样的洗了手,又上床榻躺下,心里话看来屎遁之类的法门太过低级,连个小丫头都瞒不过,还得想个高级的。回头朝外面瞅瞅天色,幸好还早,不着急有时间,咱慢慢想办法。
只是他翻来覆去地躺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那四个女孩子却坐在室内的桌子边上说着闲话,都是她们见过的元宵节的热闹事。薛平平想了一下,便又下榻,从靠墙的小柜子里拿出连翘收起的他做雕刻的一个箩筐,放在桌子上,把用料工具一样一样的摆放起来。
四个女孩子顿时眼睛一亮,连翘急忙问道:“你又要给我们刻雕像吗?可别累着了,那对你身子可不好。”
薛平平拿起工具和木头块答道:“就坐在这儿刻点东西累不着,要累了我自会歇着的。”便先用匕首在那块选好的木头块上刻划出线条来,打量一下,便开始下刀雕刻。在四个女孩子目不转睛的注视当中,一个与苏叶雕像同样夸张Q版的连翘的雕像逐渐在他手中形成;随后他又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一会儿,进行细节修饰,又用刀刃打磨刮光后,便让连翘拿出那些调好的颜料碟子,给雕像上色。
不多时,一个惟妙惟肖、极其灵动,含娇带羞,极其可爱的连翘雕像便宣告完工。薛平平拿在手中稍微端详一下,笑着放在连翘面前:“连翘姐姐,你的!”
连翘高兴得眉眼弯弯,迫不及待地便伸手去拿,双手才要触及,便又急忙缩了回去,带着些尴尬的笑道:“哦,颜色还没干呢!”
张琳看向李静姝,撇着小嘴巴哼了一声:“他说先给我刻的,这就又变卦了!哼,真不愧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小坏蛋,一点信用都不讲的!”李静姝拍拍她小手,另一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见薛平平并没注意,又用力敲得更响亮些,见薛平平抬头观看,便把嘴巴朝张琳一呶:“你听到琳姐儿说的没有?你真不讲信用啊?”
薛平平道:“她非要说我会把她刻成个什么豁嘴斜眼的大麻子,我哪有那本事,刻不了那么丑的人,所以才没给她刻的!”
张琳顿时又急眼了,小手一拍桌子:“你说谁豁嘴斜眼大麻子呢?”薛平平哼了一声,索性转过脸去:“我又没指名道姓,谁认就说谁的呗!”张琳气呼呼地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你欺侮我!等干娘……”她话才说半截,薛平平就学着她语气怪腔怪调地说道:“哎呀……等干娘回来……我就告诉干娘……有人欺侮我……哼!除了告状你还会干啥?”
张琳顿时一怔,随即那张娇憨甜美的小脸蛋儿便涨得通红,手指点着他:“你……你学我……我是你学的这么丑的样子的吗?你等着,等干娘回来我非告诉她不可!”
这话一说,再加上前面薛平平学她的怪模怪样,顿时将另三个女孩子逗得哄堂大笑起来。
李静姝一边笑一边拉着张琳劝她:“好了好了……你先还劝我不跟这小心眼的小弟弟生气,现在你倒被他气成这样?你看他得意的,不就上了他的当?随他作怪,咱们不生气他就得意不起来,生气的反倒会是他了!”
张琳瞪了薛平平两眼,随即便闭上眼睛自言自语“我不生气我不生气……”,连说几遍便又睁开眼睛,灿然一笑:“就是!我一不小心就上了他的当!哼哼!这个小小的小弟弟,当真是个鬼心眼儿多多的小坏蛋!”
薛平平瞅她一眼,撇撇嘴巴,不再理会,随手又拿起一块木头,比划了一下,便又在木头上划线。张琳探头探脑地张望一下,故作恼火地说道:“不许刻我!”薛平平连头都没抬,低声哼了一声道:“自作多情!谁要刻你了?我刻个小狗小猫……刻个小乌龟不行?”
张琳又真的被他气得大怒起来:“你才是小狗小猫……小乌龟……”李静姝急忙又拉住她劝道:“哎哎哎……你才说不生气,这一转眼又被他气成这样……哎呀……你这急性子……我怎么觉得跟琼哥儿差不多少呢?”
这话说得连翘、苏叶都笑了起来。张琳一怔,随即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嘀咕着:“我怎么就跟我哥一样了?嗯……不对呀,你这话说的……怎么想都不对味呀……”
却听薛平平又低着头吭吃吭吃笑了起来,张琳一拍桌子娇声喝斥道:“我们说话,你笑什么?”薛平平仍然低着头轻轻说道:“管得太宽了吧?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管得着吗?”张琳道:“当然管得着!干娘就是派我们几个管着你的!”
薛平平这才抬头瞪她一眼:“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还真上劲了!哼!懒得搭理你的!”又低下头转动匕首刻着,不多时一个伸着长舌头、胖胖憨憨的小狗便出现在他手中。随后他又拿着毛笔,醮着染料在木头小狗脑袋上、身上随意点画着,一个更加可爱、栩栩如生的小狗便出现在桌子上。
苏叶手快,一伸手便拈着木头小狗一只耳朵便掂了起来:“哇!好可爱的狗狗儿,这个给了我吧?”
李静姝瞅着那只小狗的狗脸,越看越觉得跟张琳有点莫名的相像,她来回瞅着张琳的脸蛋儿和那小狗儿,极力忍着笑,更不敢说出来,不然只怕张琳会立刻炸了起来。好在张琳有些粗枝大叶,并没在意那小狗的形像。但看出那小狗形像的还有连翘,只是她也极力憋住笑,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见薛平平又拿起一块木头,便劝道:“平哥儿,你先说给我们都刻上一个的,那就再刻两个呗。”
薛平平看看她,也不搭话,又低下头在那木头块上用匕首划着要雕刻的轮廓线,随后便雕刻起来。这回她们都看出来,又是要雕一个女孩子,只是不知道是张琳还是李静姝,便都耐着性子等着。
薛平平手法极快,不多时大致的形像便雕刻出来,这回大家都认了出来,却是按李静姝的面目雕刻的。随后细雕精修上色,一个大脑袋小身子、短手短脚的卡通版李静姝便又灵动地出现在桌子上。
李静姝立即也高兴得眉眼弯弯的,凑上去打量着自己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