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1章 朝露托付清尘去(1 / 2)开元帝师首页

叶静能法师手持太上决云剑,返身走下狭窄的木梯。

“师父,您不要去!”知厚和无虞在身后叫道。

“你们护送太后上楼!”叶静能法师喝道。

“师父,您真的不要去!外面很危险,我们先上凝阴阁躲避一下,有九灵太妙金符挡着,他们谁也上不来!”

无虞很想把师父拉回来。

叶静能法师没有回头,疾行如风,飞身跃过了法障,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从紫雾间浮游而来。

他手提太上决云剑,杀气腾腾地飞到叶法善天师面前。

“侄儿,我们之间的叔侄情,今日,该好好了结一下了……”

在名利面前,本该血浓于水的亲情,却变得比一张蚕茧纸还要轻薄。

叶法善天师的心碎了一地,汩汩地淌着鲜血。

“当年,我亲手赠予这把太上决云剑,送您西去长安,谋求前途,师叔却两度用它来杀我。您,还是我的师叔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

“我们原本情同父子,何时开始,您渐行渐远,走向了一条殊途末路?侄儿真的很心痛!”

“你助相王父子行谋逆之事,才是天地不容!师叔从来眼不着砂,今日,这把太上决云剑,一定要除暴诛乱,报答先帝和太后对我的恩德!”

“侄儿立誓辅佐相王父子,开创开元盛景;而您,要做攒月之星,助力韦氏篡唐,换取荣华富贵。师叔,这条路并非正义,并非坦途,您永远不会走出来的!”

“少废话!先吃我一剑!”叶静能法师纵身跃起,举剑朝他奔来。

直到现在,叶法善天师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做“赠人温柔,也许别人会回你一剑。”

千钧一刻间,生性淳厚的他依旧不忍心拔剑,也不闪躲,只是怔怔地站着。

澄怀和子虚见状,纵身跳到师父面前,挡住那迎面劈来的一剑。

三人立刻厮杀起来,四五个回合下来,还是相持不下,难分难解。

叶静能法师毕竟是百岁之身,体力无法与年轻人较量。

眼见自己要招架不住了,便摇手一变,太上决云剑影化为无数把利剑,朝着三人飞了过来。

澄怀翻身滚掌,躲开了飞驰而来的剑阵。

旋身反截,剑化太上无极,气透剑端,力贯剑锋。叶静能法师一个趔趄,被他逼到了凝阴阁的阶下。

一支利剑朝着叶法善天师疾飞而去,近在咫尺。

子虚来不及为师父挡剑,危急之下,大叫一声“师父小心”,猛地扑了过去。

那支利剑,狠狠地正中他的心头。

叶法善天师、云鹿和石清争先跑过来,抱起子虚。

他痛苦地挣扎着,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雪白的道袍。

不一会儿,子虚气住脉停,神化形销,犹如朝露托付了清尘,悄无声息地在云鹿怀里挥发了。

“子虚!子虚!子虚!”云鹿慌慌张张地托起他的脑袋,怎么呼唤,也唤不醒他。

云鹿泪如雨下,把脸深深地埋在子虚怀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就像过去在混元峰小径上一样,她那么欣喜地拉着子虚的手,发誓要与他一起走到随杖履、鬂发白,走到天荒秽、地衰老。

“子虚!子虚!”叶法善天师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子虚毫无反应,温热的体温渐渐在指下冷却。

叶法善天师瞋目切齿,勃然大怒,一股无名业火在心头熊熊燃起,再也按捺不住,騞然抽出了身后的开元圣剑。

硎新雪刃,气贯虹霓。混元灵珠吐露莲白色的玄气,巨大的气场,瞬间淹没了凝阴阁。

圣剑出鞘,叶静能法师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道:“侄儿,我是你的血亲叔叔,你忍心杀我吗?”

“正因为您是我的血亲叔叔,我无数次为您忍让、为您退却、为您难过,您何曾念过这份亲情?那些忍让、退却、难过,已经报了您对我多年的照拂之恩。这一次,我不会再忍让了!”

太上决云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叶静能法师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铁券,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我有先帝御赐的金书铁券,你能奈我何?”

“先帝赐予金书铁券,恕卿三死,是念您曾经有功于大唐,并非让您因为有它,而有恃无恐地去做祸国殃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时候,你们姐弟俩无依无靠的时候,师叔……”

现在谈论亲情,为时已晚。

叶法善天师仰天长啸着,怒而一剑,向叶静能法师的头顶劈去。

剑光闪过,一缕残魂,幽幽地随风散去了。

多年的叔侄之情,多年的恩怨情仇,随着手起剑落,一切都了却得干干净净。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十七年心血铸成的开元圣剑,第一个斩杀的,居然是他曾经最敬重、最亲近的师叔。

陈玄礼带着一支万骑禁军赶来,将凝阴阁围得水泄不通。

韦晚香和贺娄内将军等人,犹如笼中穷鸟,釜底枯鱼,顷刻成擒,被人从凝阴阁上解押下来。

叶法善天师发了疯似的,疾冲过去,挥剑将她们身首分离。

他痛苦地支剑伫立着,脸上老泪纵横,像一棵扎根悬崖上饱经沧桑的千年老松。

很快,李隆基赶到了凝阴阁。云鹿依旧跽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子虚的尸身不肯罢手。

无论澄怀和石清怎么劝慰,她就像神武门边的那尊石鼓,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不知疼痛,也不知冷暖。

子虚之死,让他内疚无比,但大业未成,他依旧要向前走啊!

李隆基屈身半蹲在云鹿面前,心里默默想着该说些什么,迟疑了好久,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云鹿,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他低垂着脑袋,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的战盔、细鳞战甲、肩吞兽披膊、膝裙、羊皮战靴上,斑斑血迹,触目皆是,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

李隆基含泪掰开云鹿的手,想将他们分开。

云鹿不停地摇着头,终于摇落了两滴晶莹如玉的泪水。

她大喊一声:“你们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满满都是伤悲和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