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讲事情的时候都喜欢抽烟,花裕迁也不例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看起来年代很久远的大烟锅,塞进一小团烟丝之后点上,啪嗒啪嗒地抽了起来,故事也就这么徐徐展开:
“孙子啊,我年轻的时候,和你差不多,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也是市井里的小混混,也是个让老师头疼的孩子,那时候的墨湖穷得叮当响啊,许多人家的孩子都是上一两年学会认个字,之后就早早辍学帮家里干活。”
“我当时真羡慕他们,不用坐在笼子一样的教室里听老师叽叽喳喳,每天干完那点活就能疯玩,我却只能乖乖等着放学,回家写作业。”
“我当时也不小了,青春期叛逆的厉害,其实,说起来,咱们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离不了叛逆两个字,花凌宇你是,铭凡和不语更是,这仿佛像是一道诅咒,是刻在咱们花家骨子里的东西。”
花裕迁边说边抽,一锅烟没几分钟就被他抽了个精光,他把烟锅倒转过来在桌子腿上磕了磕,倒出里面残存的烟灰之后重新填了一锅。
“我当时虽然成绩不错,可家里实在太穷了,为了我的学业你太爷爷可以说是砸锅卖铁,我也不止一次提出要退学,提前找个活干,不能再拖累家里了。”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你太爷爷二话没说把我揍了一顿,用那种命令的口吻告诉我要是我考不上大学,就别当他儿子。在那个传统思想还很浓厚的年代,逐出家谱比揍我一百顿还要难受,我打心眼里害怕了,也从此打消了退学的念头,着重于自己的学业,考上了高中,墨湖一中的前身。”
“孙子啊,听说你和孙媳妇认识的时候17岁?巧了,我和你奶奶认识的时候,也是17岁。”
“她17岁的时候是多么漂亮啊,俏生生往那一站就能迷倒一大片人,她追了我那么久,我愣是长了两个狗眼看不到,她向我表白了那么多次,我这个榆木脑袋却一点也不明白。”
袅袅的烟气从烟锅里飘出来,很粘稠地粘在一起,一长串地汇聚到餐厅顶端,屋子里青蒙蒙的一片,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这位老人的自述,烟草的薄荷香味沁人心脾。
花裕迁盯着花铭凡的面庞,饶有兴趣地问:“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应该就是那种偶像剧里的经典式结局吧?爷爷你的榆木脑袋在某天晚上被驴……不对,突然开窍了,和奶奶幸福地走到一起,然后一起来了夏唐?”花铭凡抓耳挠腮,心想你让我猜这不闹着玩吗?我听你讲啊。
“不不不,要是这么容易那还好了。”花裕迁剧烈摇着头,所剩无几的几根白发摇摇欲坠:
“你以为我这个榆木脑袋是白叫的?就高考结束那天,你奶奶正式向我表白了。”
“周围一大群人在看,而我却说出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汲汲于儿女情长这样中二又该死的话,周围人都笑了,他们向我鼓掌,说我是真男人,我沉浸在这种虚假的鼓舞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你奶奶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