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光三年夏收之时,原本平静祥和的豫西地区,突然变得纷乱起来。
战鼓擂动,潼关骑营如黑色的洪流般汹涌而来。
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微微颤抖。
当骑营士兵冲入村庄,乡间的宁静瞬间被打破。
百姓们惊恐的面容上写满了绝望,哭喊声、呼救声在空气中回荡。
一些老人紧紧搂着孩子,试图寻找一处安全的角落躲藏起来。
一个年轻的男子意图反抗,他高高地举起锄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然而,对方一名士兵嘎嘎大笑,挥舞着长刀,瞬间将他砍倒在地。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黄土。
旁边的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被另一个士兵粗暴地拖走,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助。
好在这种恶性伤亡事件并不多,盖因大顺潼关总兵田玉峰在骑营出动前,便反复申斥过,此行以抢夺粮草、财货为主,不得节外生枝,乱造杀孽。
毕竟大顺军曾经自称义军,总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
而且,杀得人多了,老百姓都跑完了,以后谁来种田放牧,谁来给潼关提供兵源和粮饷呢?
潼关总兵田玉峰名下骑营这次突然出动,深入豫西灵宝、卢氏、渑池等州县,主要目的是为了抢夺财货,以便弥补军需之不足。
大顺左右丞相牛聚明、宋康年和潼关总兵田玉峰之间发生了龃龉,双方面不和,心也不和。
田玉峰不能指望长安方面为他提供充裕的粮饷,再说长安方面的军需用度本来也不充足,便只能依靠自己想办法了。
潼关附近位于其治下,他总不能抢劫自己治下的老百姓,没奈何,只好委屈豫省巡抚徐仲华,再苦一苦中原腹地的老百姓了。
田玉峰心想,中原大地乃天下粮仓,养活潼关数千士卒,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潼关骑营分散各处,在一个个村庄之中横冲直撞,挨家挨户地搜刮财物。
他们踹开房门,将屋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珍贵的首饰被夺走,粮食被一袋袋扛走。
一位老人死死抱住自己的箱子,却被几位士卒一脚踹开,箱子里的一点积蓄被搜刮一空。
老人绝望地躺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
在集市上,商贩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但他们奔跑的速度,又怎么快得过马匹的奔跑速度?
潼关骑营士卒迅速围拢过来,将他们的货物洗劫一空。
精美的布匹被扯下,瓷器被摔得粉碎。
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商贩要财不要命,他们试图反抗时,被当场斩杀,鲜血染红了青石板铺就的古老街道。
整个豫西大地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恐怖之中,潼关骑营的“打草谷”行为给普通老百姓带来了灭顶之灾,在他们的人生中留下了一段段充满血腥与痛苦的恐怖记忆。
消息传到开封府,坐镇此地的豫省巡抚徐仲华大人,不禁怒火中烧,却又深感无力。
徐仲华原任齐鲁巡抚,当初他率领原齐鲁军主力进入豫省,就地改编为豫军,此乃他掌握豫省全境、维护自家性命的基本盘,非特殊情况不得轻动。
在豫省巡抚任上做了好几年,徐仲华也慢慢地开始在豫省本地老百姓中间,招募一些精壮入伍,并严令各州府勤奋练兵,充实当地守备营。
满打满算,他手头上所直接掌握的兵力,已经有将近两万人了,连同各地守备营士卒,大约有五万人供其遥控、指挥。
如果是在太平时节,徐仲华的这些措施倒也没有太大问题,用来对付影响地方治安的乡间土匪,能够做到这些,便能确保地方平安了。
但很可惜,徐仲华所面临的形势,乃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改朝换代之时,战乱频仍,他仅是这般按部就班,自然处处显得被动。
刚开始,还只是鄂省总督左昆山的宁南军,从襄阳、随州两个方向,深入南阳、信阳等州府,尤其是邓州、新野、桐柏等地,饱受宁南军士卒骚扰之苦。
以至于徐仲华不得不减免了南阳、信阳等地州县的钱粮赋税。
反正大周覆亡以后,他成为了豫省境内的土皇帝,豫省所有钱粮赋税都集中于开封府,供其调拨使用,总体上还是比较宽裕的。
这也是徐仲华有底气不断招兵买马的原因。
可是等到后来,驻守在安庆府的长江水师主力,听说鄂省总督左昆山治下的宁南军,经常深入豫西南一带打秋风,占了许多便宜,而豫省巡抚徐仲华又软弱可欺,让他们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长江水师主力由忠诚亲王陈常宁执掌,所需钱粮又有松江海贸收入支撑,从道理上来讲,兵饷肯定是不缺的,甚至还有富余也说不一定。
但问题是,谁会嫌银子多呢?
忠诚亲王陈常宁也是考虑到,长江水师主力虽然看上去阵容齐整,这些年来,也曾和沿海倭寇、海盗发生过几起摩擦,还先后和西王张敬轩部、宁南侯左昆山部在安庆府一带水面上进行对峙,但正儿八经的战斗,却没有经历过几场。
这让忠诚亲王陈常宁感觉心里没底。
这长江水师主力,究竟是能打,还是不能打,根本就看不出来嘛。
但让忠诚亲王陈常宁轻启衅端,他内心又不敢。
比如说彭城府,原本属于南直隶行省,可却由冀国公府一系的陆秀峰占据了此地,他以彭城府同知身份,署理彭城知府一职。
陈常宁若是真想练兵打仗,拿彭城府开刀是最好的了,即便冀国公周进大人事后得知,也不至于因此和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