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思各异,有的不想沾上晦气,有的嗤之以鼻,有的倒还真的想成为那个人神共愤的白归一,从而结束自己庸碌无为的一生。
只是随着适龄弟子在逐渐减少,众人的心思又变了。
“不会是出什么差错了吧。”苏子昂与兰重楼道,“我看这十五岁以下的弟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还有几个,先别这么早下定论。”
可随着最后一个弟子徒劳无功而返,不仅夜崇光脸色变了,就是白重九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是怎么回事?”
“神君。”兰如令扬声道,“还有一个人没有上台。”
夜崇光脸色有几分不自然,未曾答话,全然当做没听到。
“谁?”白重九问出口,才看到她看着一处默而不语。他也顺着看过去,看到兰如令看着的是夜崇光。她说的自然不是夜崇光,而是今日未曾出席的夜扶桑。
“不可能的,如令。”白重九立刻否定,可心里也有万分之一的担忧。若是白归一转世成了夜扶桑——只是,这如何可以?
夜氏与白纸门是一对水火不容的宿敌,夜崇光、夜崇阳不仅与白纸门灭门有关,就是他夜崇光,还亲手刺了自己一刀,这夜扶桑不久前还烧了白氏宗祠,两者之间的仇恨无法消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归一是夜扶桑——如果他就是他……不说他白重九如何看待,就是他们夜氏又如何自处?他夜崇光恨透了白归一,会手刃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吗?他夜氏又如何在江湖中发号施令?
到时候,这段错位的关系还该如何进行下去呢?他们这么多牵扯其中的关系都理不清,还何谈什么报仇与还情?
这怎么可能?白重九有种天旋地转之感。
“一切皆有可能。其实他夜崇光就没有这种担心么?夜扶桑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在校场晃荡,为何独独今日不来?夜崇光还不是怕若是他前来试剑试出了他的亲生儿子就是十几年前自己带头喊打喊杀的夜游神,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他既然担心夜扶桑就是白归一,就不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
“正是因为担心他才不敢弄清楚。如果不是,那倒是心虚一场,若真的是,你想他会大义灭亲吗?所以对他来说,只能先这么不清不楚将就着。”
“夜崇光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兰如令叹口气,不再说话。
校场的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兰重火像是应和兰如令一般,也高声道,“神君,夜公子怎么今日没来试剑?”
“兰宣——”兰重楼不动声色出言提醒,“你又放肆了。”
兰重火丝毫不以为意,“夜公子今年也年满十五,其他人都试了剑,他不该是个例外啊。”
夜崇光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克制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去请。”
夜扶桑突然从一棵树上跃到擂台上,抱剑道,“小爷一直都在,不必去请了。”
兰如令问,“夜公子既然一直都在,为何不曾露面呢?”
“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个什么试剑很没意思。”夜扶桑不屑一顾,下巴高抬,“小爷我是谁啊,夜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怎么可能是白鹿鸣那个江湖败类呢?”
“你剑都没试呢,这话也说的太早了。”
“若我不是他也便罢了。若真是,小爷就跟他一样跳黄泉去。托生成那个败类,真是奇耻大辱,更是世间最大不幸。”夜扶桑义愤填膺,说着抽出鹿鸣剑,他握了片刻,成百上千的人都屏气凝神望着他,就是夜崇光都情不自禁往前欠身,满脸紧张与提心吊胆。
夜扶桑突然觉得手心一热,就把剑扔到了地面,恶狠狠道,“拿他的剑,真是晦气。”
说罢就下了台往夜崇光那里走去。
剑灵没有发出共鸣。夜崇光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白重九握紧的手指也一根一根松开。他哪怕能够让自己调整心态,认清今日没有寻找到白归一这个残酷的事实,愿意接受不幸中的万幸,也不能接受夜崇光的儿子就是他,从而开启这个万幸中唯一一处不幸的这个悲剧。
夜崇光看着顽劣不堪的夜扶桑反常地没有发火。倒是夜扶桑踢踢踏踏走过来,气鼓鼓道,“哼,他人怀疑也就罢了,爹你竟然也怀疑我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白鹿鸣。”
夜崇光伸出手拍了拍夜扶桑的脸颊,满脸难得的宠溺。夜扶桑倒是有些惊讶了,于是在他奇迹般的慈爱下也怒气全消了。
这场试剑风波以闹剧而收场,倒是有几分虎头蛇尾之感。毕竟昨日夜游神白归一重出江湖的前奏闹得天翻地覆,转而这真正的正主花落谁家的大戏进行的如火如荼,大家都拭目以待,不曾想最后却等来这样一个谜一般的结局。
就像是白归一故意借了自己的名头从阴曹地府出来吓唬一下众人然后就又从容不迫溜达回去了一样,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