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汉子问,“怎么了?现在朝廷北边并无战事,去西域的路还不好走吗?”
“其他路倒是好走,咱们这些都走习惯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可最近啊,疏勒城又不太平啦。”
“疏勒城?哪里?”
“嗐,关山呐。”
“那里的亡灵十五年前不是被那个号称夜游神的白归一给镇压住了吗?”
夜扶桑不曾想这个小地方竟然还能听到自己的名讳,突然一笑,进而摇了摇头。
也幸好这里是关外,对他的评价也是中肯一些,不至于一味喊打,尽是辱骂。
这也得益于十五年前他超度了关山几万多战死沙场的英灵,清除了那里的邪祟,还清平于人间。
“可最近那里又闹起来了。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千军万马的。不仅如此,那里还吃人。”
“吃人?”
“与我一起行商的好几个都栽在那里了。我可是亲眼得见。”
“你见到了什么?”
“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鬼。”
“女鬼?你这就说笑了吧?那里都是战死的兵卒。你若说是鬼将军我还信,你说是女鬼,怎么可能?”那汉子不住摇头。”
“不仅是个女鬼,还是个艳鬼呐。”中原人露出暧昧不清的笑,“你不知道,那几个与我们一道的榆林行商看到那女鬼,有人当场就吓得尿裤子了。”
“也是你命大,那些人就葬送到那里了。”
“什么命大?还不是没有做过亏心事,半夜也不怕鬼敲门”。中原人喝了一口酒,口水肆意,“你以为那几个榆林人为什么送了命?还不是那几个人不只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活活把人家给害死了。那姑娘变成了厉鬼,就守着关山等着那几个仇人从那里过呢。”
“如此说来,那姑娘也着实可怜。”
“是啊。”中原人唏嘘不已,“白纸门整个都倾覆了,那姑娘再是千金大小姐,最后也落得如此下场。你是没有当场所见,那怨念真是直上云天。唉,我看就是她亲哥夜游神白归一在世,恐怕也难以将她超度了——”
“清零……”夜扶桑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他头突然有些蒙。
清零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
这么一想,他就六神无主,手脚冰凉,扶桑剑都没拿就摇晃着身体夺门而去。
那张桌子除了一盘空了的熟羊肉外,还有点点水渍。
客栈老板看到有人吃霸王餐,立刻追到了门外,那人已经一骑绝尘远去。他不住跺脚,破口大骂。回到店内的时候仍旧垂头丧气。
那个中原人道,“店家,你也休要再骂了。那人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
“他佩剑不是还在吗?”他喝了一口烧刀子,“人家小公子那剑能买下十个你这样的客栈,还给不起一顿饭钱?你就先替人家好好收着吧。”
夜扶桑骑着一匹偷来的马一路狂奔,赶到疏勒城时已经夜幕降临。他脸上冰冷木然,眼泪被风一吹,皮肤发紧,绷的让人难受。
他又来到了这里。
关山。
黑魆魆的山丘像是一个魁梧的大汉,沉默的静立在不远处。
夜扶桑有些心怯了。他在逐渐接触到上一世的最大悲剧。他这是一次又一次在自己心上的伤疤划开再让它里肉外翻。有一瞬间他都自怜起来,深觉自己的伟大。
他一边心神恍惚,一边顺着山道往山顶走。关山并不高,像一个低缓的丘陵一般。
山上视野开阔,上面多槐木与曲柳。地面尽是荆棘。除了一种叫做星凌草的花依附着鬼血藤而生,这里没有其他能开花的植物。实在是这里尸骨众多,鬼戾之气冲天。别说是夜里,就是白天都是阴云密布,黑雾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