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扶桑直直盯着苏星河的面孔朝自己越来越近。
白清零果然没有说错,借他的手才更加伤人。伤的不仅是身,也是情,更是心。他看着眼前的鹤唳,心中突然悲伤极了,即使真的意识到是白清零,可仍旧觉得像是被苏星河置于死地那般心冷。
他避无可避,瞬间只觉得胸口一冷,进而剧痛袭来。忍不住浑身抽搐,冷汗淋漓。
附身在苏星河身上的白清零眼中满满都是惊憾不解,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笑,“夜小公子还当真是说到做到。”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说让你刺一剑,就绝不会躲。”夜扶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开口,“清零,现在、现在你可曾……可曾满意了?”
“你……你到底是谁?”白清零终于意识到了夜扶桑的不正常。
“我是……归一啊!”夜扶桑的嘴角溢出血迹,“清零,我是你哥。”
“我哥?我只有白重九一个哥。”
夜扶桑苦涩一笑,“你当真恨我至此么?”
“白归一?”白清零半信半疑,忍不住反问,“你不是夜扶桑么?怎么又是白归一了?难道你以为装作他,我就会手下留情了?”
“我若是想要你手下留情,在你刺我这一剑之前就说这句话了。何苦要等到现在?”
“呵。夜扶桑。你若不是白归一便也罢了,你若真是他,我反倒还想在你身上再刺一剑。”
夜扶桑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在老头子出殡那日我回白纸门的时候,我丝毫不怀疑若是你手中有剑,当真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是他,连这个都能说得上来。”白清零凄凉一笑,“白归一,若不是因为你,爹会被气死么?若不是因为你,我阿娘会悬梁自尽么?若不是因为你,我哥会被夜崇光一刀钉死在爹的棺木上么?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那群人面兽心的畜生侮辱一尸两命暴尸荒野么?都是因为你,连累了整个白家……我为什么要手下留情?我为什么不能恨你?”
白清零说到此处,脸上的恨意一冷,杀意满满,“既然我们都死了,你又何必一个人在世间独活呢?下来陪我们吧!”
她说着就再次挥剑而来。夜扶桑下意识闭上了双眼。他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星河脸上那般怨恨自己且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表情。
预料之中的剑却没有来。夜扶桑听到鹤唳掉落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被白清零附身的苏星河缩在了一处。
他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朝他爬过去,尝试着摸了摸他的长发。不知道那一刻,他到底想要安慰白清零,还是更加想要借机亲近苏星河。
片刻后,白清零抬起脸,满满都是平静,“好,我跟你走,我要去光明地。”
夜扶桑大喜过望。他不知道怎么白清零一瞬间突然想通了,从脖颈上取下那颗已然无用的辟邪珠,“你附身在此,我答应你,会将你带回光明地。”
苏星河身上发出荧光,那些荧光点点汇集,然后朝着那个辟邪珠飞去,片刻后辟邪珠一震,然后安静下来,熄了光。
此时,天色大亮,有一缕刺眼的光从云层中照射过来。
夜扶桑掩面,片刻后终于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仍旧是敦煌落脚的那个叫做云旗的客栈。夜扶桑睁开眼睛,恍惚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
这个时候,苏星河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他一袭白衣,眼蒙白绢,直直朝着夜扶桑走来。
夜扶桑看着他这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立时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以为昨日在关山突然相见,他是没有做好突然相见的准备而无所适从,可此时,经历了昨日那般惊心动魄的一夜后蓦地平静下来,他再见到他,仍旧无法从容淡定,满满都是忐忑不安与心怯恐慌,欣喜与激动早就被压在了心底。
“苏澜……”夜扶桑怔怔的,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些出神。
苏星河将药碗放在夜扶桑身边,“醒了就喝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夜扶桑神色黯然几分,似乎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自己的。
苏星河置若罔闻,他见夜扶桑没有答话且说出一番如此奇怪的话也不疑心。摸索着将夜扶桑身上的绷带解开,然后重新给他换药包扎。
夜扶桑本来只着松散内袍,胸口一道绷带还轻微染了血迹,随着绷带的剥落,有些结痂也在从身上脱离,引起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