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你怎么知道?”夜扶桑惊讶,“白纸门禁酒,我们几个从小都没碰过。你不可能知道的。”
“因为爹也不能喝。有一次去参加喜宴,一群人劝酒,再加上他老人家心痒难耐,于是就贪嘴喝了两杯。结果回到家全身都是红疹不说,那脸肿的——”白清零咂嘴,“跟上供用的红烧猪头一样。”
“真的?老头子也过敏?”
“就那一次,害得我娘发了好大的火。还有,哥也不能喝。”
“阿九?”
“是啊。”
夜扶桑看着钟灵儿,她边说边饮酒,颇有一代侠女的豪爽,让他直咂嘴。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问,“你以前喝过酒?”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阿娘为什么三天两头用戒尺罚我?现在我手上还有她当时打的伤落下的疤呢。”钟灵儿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一笑,“忘了,这身体是借的别人的。”
“别喝了,你一个小姑娘好好的喝什么酒啊?”夜扶桑说着就要去夺她的酒瓶。
钟灵儿躲过去,“庆祝你我兄妹久别重逢,怎么不能喝?”
“你就是想喝,不过是随口找个由头。”
钟灵儿将酒瓶递过来,“你也陪我喝点?”
夜扶桑摇头,“以前喝不了,现在还是喝不了。”
“白归一,你不会这么惨吧。”
“对啊,我就是这么惨。以前一杯就醉,两杯就倒,三杯下肚就昏的不省人事。”夜扶桑无奈一笑,“若非如此,怎么会被人有心利用,被诬陷成杀了夜笙歌的凶手呢?”
钟灵儿停了很久没有说话,似乎有了很重的心事,她吸了吸鼻子道,“话说回来,你为何那般怨恨爹与我阿娘?就是因为怀疑自己不是爹的儿子?”
“也不是。我只是不能理解他将我与我娘从家里送走这回事,否则我阿娘怎么会——我也不会流落在外,受尽苦难。”
“竟然是因为这个。”钟灵儿嗤之以鼻,“那你可误会爹了。”
“误会?我哪里误会他了?”
“外面的风言风语你还真的信了。先不说爹对你如何,就说我阿娘……白归一,你平心而论,她对你如何?”
夜扶桑想了想道,“萧夫人不喜欢我。”
“萧夫人?你挤兑谁呢?”
他立刻改口,“主母。”
“你小的时候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吗?整天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是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夜扶桑苦着脸,无奈道,“这倒是真的。”
“我阿娘毕竟是一家主母,你故意气她,藐视她,给她难堪,就是母亲也不屑于叫一声。她没有因此为难过你吧?你整天偷鸡摸狗,偷奸耍滑,就差杀人放火了。我阿娘为了平息众怒,当然要小惩大诫。
“可纵使如此,她可罚过你一顿板子?不过是罚你去跪祠堂。还一天三顿饭好吃好喝伺候着。我这个亲生女儿不过是偷偷喝了几次酒,她都狠得下心拿戒尺打我手心。你别不自足了。”
“我去跪祠堂的时候饭菜都是你娘派人送去的?不是老头子的意思?”
钟灵儿白了他一眼,“我阿娘不松口,爹哪儿敢?”
“也对。那想必将我与阿娘送走,也是你娘的意思了。”
“你又来了。”钟灵儿明显不悦,“先不说我娘对你,就是对你娘,我娘也是以礼相待,不曾亏欠的。她刚怀上我的时候爹就把大着肚子即将临盆的你娘领进家门。
“她多么骄傲一个人,眼里不揉沙子。可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笑着接纳了你娘与你。在你与你娘离开白纸门以前,你的日子过得多么逍遥自在,你是都给忘了吧?”
夜扶桑不说话了。这话好像还真是不假。他虽然六岁前的记忆不多,可当真是锦衣玉食,没有受到半点冷落与亏待。
“那老头子为什么突然将我与阿娘送走?”
“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你以为爹舍得吗?他对你娘那般情深,我阿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深夜独处的时候没少抱着我哭。当一个女人太难了,当一个正妻更是难上加难。”钟灵儿不住摇头,接二连三叹气。
夜扶桑听她越说越远,心里也慢慢不是滋味。
“其实我小的时候不止一次问过我阿娘恨不恨你娘,我娘总说,你娘那般天仙模样的人,别说是个男人了,就是她一个女人看了也心生欢喜。再说哪家的正妻不是这么过来的?没了你娘,也是要有其他人的。
“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我阿娘虽然脾气急性子躁,到底我外公家也是书香门第。她不过是可怜你流落在外,小小年纪没了亲娘,再加上不想让人说三道四,诋毁她虐待你这个孤苦无依的庶子,于是出了什么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你担着了。你以为每次都是哥替你收拾的烂摊子么?”
钟灵儿说完又满脸不屑,“什么狗屁三从四德,我白清零才觉得那不过是你们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胡扯出来的。”
这话虽然离经叛道,可夜扶桑听来,反倒有几分佩服说出这话,有这般性子的白清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