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儿——”
她又入了自己的梦。自十六年前白纸门突逢变故至今,他就未曾摆脱过这个梦魇。
从那次百花宴初相见,那个笑靥如花且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就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是以百花宴结束后他就打听了她的去向,寻了过去。
其实若非昨日她离开前多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心也不会如此骚动,胆子也不会这般膨胀。
那个时候,她在跑马场边缘,坐在一匹黑马上喃喃自语。
他上前行礼,“白姑娘。”
白清零抬头,看到他有几分意外。夜崇阳刚想自报家门,就听她叫道,“夜崇阳,这么巧,你也来了。”
能够被见过一面的人记得名字,他倍觉荣幸。能够被心仪的女子只见过一面就记得名字,他那颗心在觉得荣幸之余就起了涟漪。
白清零又道,“你会骑马吧?教我好不好?”
夜崇阳有几分惊喜,却故作平静,“白姑娘在学骑马?”
“是啊。”白清零拍着那匹马的脊背,“这匹马不太听话,我让它带着我离开这里,可它跟没长耳朵一样,半分面子都不给的。”
“你既然想要学骑马,为何要离开跑马场?”
“我偷偷告诉你啊,我爹与我阿娘都不准许我学骑射。今天我还是悄悄来的。”
夜崇阳拉过那匹黑马,牵着它往其他走去。边走边问,“令尊为何不准你学骑射?”
“他是个老古板,只想我学琴棋书画、三从四德,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将来寻一门好亲事。可我不喜欢成为那样的人。”
夜崇阳放下拉马的缰绳问,“那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就现在啊。”白清零一拉缰绳,扬起马鞭一抽马臀,“策马奔腾,仗剑天涯,快意人生。”
她的话音刚落地,那马就扬起前蹄,撒野一般奔驰而去。开始的时候她还咯咯笑着,可后来那马有失控的趋势,她开始尖叫了,“夜崇阳,这马疯了,我……我控制不住它了……”
夜崇阳早已经看出了不对味,趁机飞掠过去,跨上马背,稳稳坐在了她的身后,从她手中接过了缰绳,安抚那匹受惊的马。
白清零吓得大惊失色,紧紧攥住了夜崇阳的衣袖。有那么一刻,夜崇阳听到自己的心在不住狂跳,像是想要从胸膛里跳出来,飞到天边去。
那匹马逐渐平息下来,带着两人顺着浮春江一路慢行。江水清澈且干净,流淌得汩汩的,无比欢快,像是窥测到了某些暧昧的情谊,在为他们大胆言说一样。周围有几株杏树,一群蜜蜂在花蕊间忙碌。
白清零看见那几只蜜蜂,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偷偷看了夜崇阳一眼。她只看到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长得挺不错的。眉骨硬朗,鼻梁高耸。侧颜高低起伏,犹如刀削的山峰,一派冷酷与英俊。
夜崇阳自己跳下马,尚在犹豫要不要将白清零接下来,就看到她从马上跳了下来。只是她似乎被吓到了,双腿发软,站立不稳,身体摇晃了几分。他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她,可一对上她的眼神,手就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了回来。
为了掩饰尴尬,他道,“马是不能乱抽的,容易受惊。”
白清零不住点头,“可是我觉得好刺激,要不再来一次吧?”
夜崇阳听了她这话觉得意外,其他女子这个时候吓得都花容失色了,肯定不会再这般大胆,可这白清零真是不同凡响,异于常人。他摇头,语气竟然有些宠溺了,“你呀,还真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
“谁要与谁相同,那可真是人生的悲剧了。”白清零坐在杏花树下,看着远处的蜜蜂道,“哎,夜崇阳。前天是不是你射走了我的玉玦?”
“我……我……”夜崇阳有些忐忑,不知道她提起此事,端的究竟是何意,于是也就迟迟寻不到说辞。
白清零却不提这事了。又道,“你说做花好,还是做蜜蜂好?”
“那你呢?是想做蜜蜂?还是想做一朵花?”
“当然是蜜蜂啦。”
“女子做花不好吗?”
“不好,我偏偏想做一只蜜蜂——或者一只蝴蝶也好。”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白清零看了他一眼,“明年你还来吗?”
“嗯。”夜崇阳点头。
白马过隙般,时光流转,眨眼间就是一年后,三月初三。两人再次回到了这里。仍旧是那几株杏花树下。白清零靠着一株老树席地而坐,用手指挡了刺眼的天空来看。边看边道,“夜崇阳,一年没见,你还是没怎么变。”
“你也是。”
“怎么可能没变?”白清零拿了衣襟上一朵杏花丢他,气鼓鼓道,“难道没有变得更加美丽吗?”
“嗯,有。”夜崇阳立刻道。
“你这人真闷。”白清零叹口气,转而问,“白归一那小子呢?怎么今年没见到他?”
“他——”
“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