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深夜,白清零如约而至。
她身穿一袭青色衣裙,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在凝辉园停下。夜崇阳已经恭候多时了。他来到马前朝着她伸出手。她低头盈盈一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夜崇阳将她从马背上牵下来,一同走入繁花之中。
三日后的夜晚,两人正在对弈。白清零突然问,“夜崇阳,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嗯。好看。”夜崇阳落了一个黑子,抬眼看着她,眼中落满了惊艳,“像个新娘子。”
白清零一直低着头,“你说的对,我今日穿的就是嫁衣。”
“那你干吗今日就穿着呢?我们还未成婚。”
“我很快就要嫁人了。这次前来是与你告别的。”
夜崇阳豁然抬头,像是听到了无比好笑的事情,满满都是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她,“你……你要嫁人了?谁?不是我吗?”
白清零有几分为难,始终躲避着他的目光。
“白清零,你说话啊。”夜崇光将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盘上,声音也高亢起来,“你这次来到底是做什么?!”
“给我们之间这段感情做一个了断。”
“你疯了吗?说什么胡话!”夜崇阳难以置信,心里针扎一样,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这个白清零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眼睛红了又红,扬起脸才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他道,“你即使要——要分开,总该告诉我一个理由吧。”
“我年幼时,家里定了一门亲事。”
夜崇阳经她一说,突然想起来了。最初在遇见白清零时,就听兰重火说过此事。可白清零一直都没有提及,他以为不过是他随口一说,没有多少可信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既然有婚约,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那个婚约只是纳了彩,问了名。严格说起来也算不得数。更多的只是我阿娘与男方的母亲私下的玩笑话。我也从来不当真的。”
夜崇阳自嘲一笑,“你若是当真,也不会把那玉玦挂在玉兰树上被我射下来了。”
白清零沉默了片刻,“夜崇阳,我从来没有消遣你的意思,这份感情,我和你一样认真。”
夜崇阳握住她的手腕一脸急切,“我让兄长去白纸门提亲,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男方不日就要下聘了。”
“我明天就去——”
“夜崇阳,你究竟明不明白——”白清零已然有了哭音,“你大哥不可能去白纸门提亲的。最初的时候他就看不上我们白氏的门楣,觉得我们这种边陲之地的商贾人家不配与你们中原的高门大户夜氏联姻。我阿爹又岂非不明白这点,所以几天前夜笙歌与白归一的婚事还是作罢了,哪怕她曾经以死相逼。”
“我也可以啊,清零。”
“没用的。你大哥贵为玄门至尊,心高气傲,爱惜颜面。被我爹拒婚以后,怎么可能再低头前往白纸门。长兄如父,他不点头,你的婚约如何作数?”
“我带你走,我们四海为家。你不是不想做一个大家闺秀吗?我们去灵犀湖隐居好不好?你那么喜欢那里——我们私奔,行么?”夜崇阳心灰意冷下,已经近乎哀求了。
白清零无比心动,可她还是狠心拒绝了,“我阿爹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郎中说很难平安度过今年冬天……我不能再刺激他了。更不能离家出走,不尽孝道。”
“所以……”夜崇阳木然问,“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好聚好散吧。”白清零擦了擦眼泪,“忘了你我间发生的一切吧,就当做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你忘得了吗?”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白清零取出那只发簪放在棋盘上,黯然失色道,“这东西我留着也不合适,不如还给你吧。早晚你会重新给它寻找一个好归宿的。”
“你留着它好么。”
“还是不了。”白清零担心自己睹物伤情,只好忍痛割爱。她敛裙起身,“我该走了。”
夜崇阳拉住她,冷冷道,“你既然决定嫁人,为什么在杏花树下将自己托付与我?又为什么愿意这次如约前来?”
白清零没有答话。
“你是觉得有负于我而给的补偿吗?只是为了分别的时候让我不再纠缠下去?”
“算是吧。”
“所以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不堪么?”夜崇阳自嘲一笑,“白清零,你不仅小看了我夜崇阳,也轻薄了自己的眼光。”
“夜崇阳,你能不能别这样。”白清零心烦意乱,被夜崇阳这般一激,忽然来了脾气,使了小性子。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了,竟然用这种不耐烦的口气说出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