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能够碰到苏星河,也并非只是意外。苏星河记得白归一冥诞,肯定是想要前来凭吊一番。于是两人正好碰上,也就救了他一命。可万一苏星河没有来呢?两个人如果没有碰到,是否这悲剧还要继续来一次?
兰如令不敢想下去。她来之前就是打定主意告诉白重九夜扶桑的身份一事,可是来以后,在她为白重九诊了脉以后,她犹豫了。因为白重九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般严重的打击了。可是她若不说,难免这事不会再次发生。
“白重九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身体变得这么虚弱?我看他郁结于心,大悲大痛,脉象特别不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随风于是将两人去平遥得知白清零身死与林宗越被白归一杀死一事说了。
兰如令听得惊心动魄,久久不能言语。
“我与九哥还去了关山,只是没有见到清零。我担心他再待下去身体吃不消,就打昏他带了回来。”
兰如令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感受就是林宗越死的真不冤。当时他一听到白归一那种方式还觉得有几分恶毒。可此时得知了林宗越所犯的罪行,突然觉得他还是折磨的太轻了。进而又后悔自己曾经为他治过伤,也算是助纣为虐了。
“随风,以后若是白重九再见到夜扶桑,拜托你千万不要让他再伤了他。”兰如令加重了语气,无比慎重,“你无论如何,千方百计都要阻止这两个人刀刃相见。”
莫随风看兰如令神色有异,又这般深重说出奇怪的话,就有些莫名其妙。他刚想开口问她,眼神无意掠过白登道与萧玉若的灵位,就胶着在那里,再也移动不开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还在什么东西的边缘徘徊。脑袋里面一直嗡嗡直响。他突然想到很多事情。
比如,当时试剑一事,夜扶桑是在场的。
比如,就在不久前的除夕,夜扶桑来这里给白登道与萧玉若上了香。他一个夜氏子孙,为何会给仇敌上香?
再比如,夜扶桑对白重九的态度,完全与以前不同。他看着他,神情亲昵,像是看着自己的亲近之人,而他又根本不曾拔剑,且想要解释什么。他难道不反常吗?
还有,他当时不比心神尽失的白重九,无法注意太多细枝末节。他真真切切听到夜扶桑叫了一句——阿九。白重九给他说过,只白归一向来那般称呼自己,带着几分随和亲近与没大没小。
当时情况紧急,他未曾过多思考,又怀疑自己慌乱中听得不够真切,是以就疏忽了过去。眼下又有兰如令的这些话在后,他就是再不聪明,也大致能够推算出来的。
脑子里面像是有根弦在绷紧,然后瞬间断掉。莫随风有种失重感。很久后深觉痛心问,“你真的不告诉九哥吗?”
“告诉他什么?”兰如令犹然未觉。
“如令,难道在你心里我莫随风就是个笨蛋么?眼前的一切还不足够说明他夜扶桑就是——就是——”
“呵,你这次终于比白重九聪明了一次。”
“若非被清零的噩耗刺激了心神,他未必看不穿。”
兰如令没有答话。
莫随风又道,“我们真的不能告诉他吗?归一现在有了下落,对于他也是一种安慰不是么?”
“安慰?白归一若是他人,还算是安慰。可他是夜崇光的儿子,是白家的宿敌,满门手上都沾染了白纸门的鲜血。你让白重九如何面对夜扶桑?又如何让两个人自处?而且你可别忘了,他不久前才亲手刺了他一剑。”
莫随风不说话了,很久颇觉痛心,“可是不告诉他,真是有一天他们亲兄弟自相残杀,难道这悲剧只是上天安排的,就不算我们人为造就的吗?”
兰如令也犹豫了片刻。可只片刻,她就已经有了决定,“我们即使要说,也要过了这一阵。等到白重九身心平息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可是九哥寻了归一那么久——”
“你若嫌白重九活得太久了,那就说吧。我能保证你如果真是说了,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为何?”莫随风心里一惊,且无比费解。
“你以为我只是担心他心里脆弱,接受不了么?”
“难道不是?”
兰如令有些气愤莫随风的天真,恶狠狠道,“白重九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若不是荡平震断了他的心脉,他也不会将养了十一年才会恢复。”
莫随风呆了,“然后呢?”
“我用一种秘术给他重塑了一个心脉。只是这种术法重塑的心脉特别脆弱,忌讳宿主大惊大怒,忽喜忽悲。他若是普通人,咬咬牙,我也就说了,不过是难过几天罢了。可是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兰如令说到最后已经哽咽了。
“如令……”莫随风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是担心白重九,还是心疼兰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