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在院子里。”白文传一脸担心,语气犹豫,“看起来很不好。”
白重九立刻撑了伞前去相迎。一直走到垂花门处,他都没有看到人,朝着白文传吼道,“人呢?”
白文传也深觉奇怪,“他明明刚才还在——”
白重九有些焦灼,四处张望搜寻。周围的落雨声无比噪杂,让他的心更乱了。这边他又来回走了一遍,终于在一处墙角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蜷缩在一处,头高高昂起,靠着后面的墙壁。神色绝望,麻木不仁。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楚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亦或者,他已经流干了眼泪,此时此刻,再伤心绝望已经难以落泪了,犹如一只困兽,找不到能够逃脱的路,已经放弃了挣扎,做好了待宰的准备。
只短短半个月,他就从温文尔雅,人品贵重的月长君变成了被逐出师门,人人喊打的莫随风了。若仔细算来,这个莫字也再也无法当成他的姓氏了。
白重九看的无比心疼,还带了深深的自责与悔恨。这种复杂的感觉让他即使再担心,也无法立刻上前了。
“随风……”白重九叫了一声。磅礴的大雨将他的低语盖了过去。
两个人就隔着几步路,却像是鸿沟万里。白重九鼓不起勇气上前,莫随风也没有胆量走出来。僵持了片刻,白重九还是心一沉,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在他身前单膝着地,叫了一声,“随风……”
莫随风低声道,“九哥……”
“你、你回来了——”白重九将伞撑到他头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他去扶他,却发现他浑身滚烫。本该这般倾盆大雨之中,自己都浑身冰冷了,他这般滚烫,莫不是病了?他将手放在他额头试探,果然如火一般热。
他去拉起他,“你淋了多久的雨?不知道自己还发着烧的吗?”
莫随风神智有些模糊,头重脚轻,几乎将白重九也带倒在地。白重九扔了伞,插过他的腰架起来,与白文传一起将他带回了屋内。仔细看来,这才觉得莫随风从里到外狼狈不堪,衣袍肮脏,头发凌乱,面孔憔悴。
白重九让人准备了热水,两个人都净了身,安排妥当才让人请来了兰如令。
兰如令本来已经睡下,被人扰了清梦很不开心。等到见到莫随风才脸色好转一些。
“你从哪里找到的?”
“自己回来了。”
“除了你这里,估计他也无处可去了。”
白重九道,“你一定没有料到眼前这般局面。”
兰如令为莫随风切了脉,“郁结于心,大悲大痛。再加上风寒高热,就昏昏沉沉的。与你之前那次差不多境况。”
“一个我已经够了,现在又多了一个随风。”
“他去销金窟以前,未尝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局面。”
白重九仔细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销金窟不剩一个活口,你觉得这像是随风下的手?”
“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我毫不奇怪,至于莫随风么,不是我小看他,真心觉得他做不来。”
“而且我看即使莫等闲真的将他逐出师门,也未必能够让他这般心死如灰。”白重九无比费解,“我想肯定还有其他事。”
“也许吧。”兰如令起身,“他身体并无大碍,就是郁结于心才是最麻烦的。你最近开导开导他吧。”
“某些事情要是开导有用,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兰如令不答,敷衍道,“我去煮碗药,好让他醒来喝。”
莫随风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他坐在床上出了片刻神,白重九才走进来。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他身边的桌上,“要不要吃点东西?”
莫随风缓缓摇头,眼神只是看着窗外。他的神色苍凉,眼中一片寂灭。
白重九看到这般的他,于是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这半个月前承受的远远不止自己所知的这些。他很想一探究竟,进而给足他安慰。可鉴于他对此早就深有感触,于是更能感同身受,明白他的为难与无奈,明白他的难以启齿,无法对他人言说。
很久后,莫随风开口了,“真想一梦不醒。”
“看来你需要的既不是饭,也不是药。”白重九道,“稍等片刻,我去买给你。”
说完就去了。回来后手里拿着一只青瓷坛与两只玉盏。他将酒坛递给莫随风,“你现在需要的一定是这个。”
“九哥不愧是随风的知音。”莫随风心中苦涩,强颜欢笑,“不只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甚至为了让我借酒消愁,祖训都破了。”
“为了随风,破例一次何妨?”
莫随风不接杯子只接过酒坛,打开盖子灌了起来,然后就将酒坛递给白重九,“陪我醉一场吧。”
白重九接过,也满了一杯,饮下一口几乎要吐了,不住咳嗽。
莫随风看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忘了九哥不善酒了。”
“舍命陪君子吧。”白重九又抿了两口,“如令总说我不喝酒没个男人样。”
“我们男人可真是辛苦。”莫随风接过又喝了两口,怅然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所以想哭就哭吧。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