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冷冷看定众人,一字一句道,“本就不屑为友,又何惧为敌?”
慕南柯亮出手中的南柯剑,“苏星河,哪怕你剑道第一,要带这个凶手离去,恐怕也赢不过我们所有人吧?”
苏星河闻听此言毫不为惧,他席地而坐,一只手转了一下指间的银戒,千机琴就出现在他的膝盖之上。
他伸出手弹了一个长调,与此同时,周围一片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将断崖下的那处深潭卷起轩然大波。
众人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耳膜都要穿孔,纷纷捂上了耳朵。
慕南柯道,“快打坐运气。”
众人于是依命而为。
夜崇阳却不再管众人,趁着一切尚未开始,握紧了自己的佩刀,悄然转身离去。
苏星河弹起了一只曲子。这曲子音调忽高忽低,苍凉冰冷,奇诡凄厉,且又大气磅礴,大有千军万马席卷而来之势。
众人只觉耳边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根本无法逃离,也无法控制心神。
四周有刀锋一般的东西无孔不入,千刀万剐着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耳边一直有尖锐的鸣叫之声,一时间像是万马奔腾,一时间像是千百匹绸缎在撕裂,一时间又像是无数陶瓷在被人摔碎。让人真气紊乱,气海翻腾。
有一些灵力低微的已然昏死过去,有一些修为高深的也七窍流血,还有一些已经陷入癫狂,似走火入魔。
苏星河一片淡然祥和。周身像是一个漩涡一般,一派风平浪静。他连发都不曾散,衣袍也未曾乱。
一曲终了他停了手,衣袖一挥,将千机琴收在万象中,望着众人犹如草芥与蜉蝣,眼中一片杀意,同时凛然开口,“这次‘破阵’,下回‘千杀’。谁不怕死,大可去苍梧山找我要人。”
言毕,带上昏迷的夜扶桑就御剑而去。
而那些散乱之士,早就一片狼藉,溃不成军。
夜扶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龙渊府,而不是苍梧山。
苏星河坐在不远处抚琴。他看不到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上次在苍梧山醒来,他还有种再世为人的欣喜之感,可是这次,他心里毫无波澜,没有任何欣喜,没有任何安慰。
十六年前,他写了信要他前去,两人错过了,他抱憾而终。
十六年后,他没有写信,更没有让他前去。可偏偏他不仅知道,还正好赶上了。
只是他再也没有那份期待了。
一切,都不复曾经了,就是感情都覆水难收,又谈何从新开始?苏星河没有勇气委托给他自己的一生,他也心灰意冷,担不起任何承诺了。
是以虽然第二日就醒来了,可是夜扶桑一直都在装睡,始终回避着他。好在他最近几日也不觉得饥饿,大概与夜崇阳给自己吃下的那东西有关,否则在断崖时,他已经六七日粒米未进,也不会还有力气与众人来回周旋。
只是最近几日会偶尔口渴,下来寻了几次茶水。苏星河自然明白煮好的茶被谁喝了,他也不出言挑破,依旧每日拿来了饭食、汤药,夜扶桑一概不动。
如此过了六七日,他的耐心也消耗得一干二净。
一日夜扶桑又偷偷下床饮茶被苏星河碰了个正着,他也不与他答话,也不看他,旁若无人穿堂而过,准备回去继续假寐。苏星河拉住了他的衣袖,“七天了,还没消气?”
夜扶桑甩开他,就要离去。
苏星河有几分无奈,突然心念一动,凌空写了灵犀符,手指一弹,印赐到了他的身上。
“十多天没有吃东西了,你即使学过辟谷,也该饿了。”
夜扶桑坐在床边赌气,“不饿,不吃。”
“既然不饿,那喝药吧。”苏星河将汤药端过去,坐在他身边,“身上的伤不疼吗?”
“疼死我也不喝。你是我的什么人,为何要来管我?”
“你想我是你的什么人,我就是你的什么人。”
“苏星河,我们早就一刀两断了。”夜扶桑大怒,“你为什么要去救我?十六年前我想活下去的时候你偏偏错过了,十六年后我一心求死,你为何非要救我回来?”
“你为何不想活着?”苏星河有些难受。在断崖处,夜扶桑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他岂非看不懂。
正是这点才让他心惊,才让他难过。再加上怨恨他的任性,竟然再次想要一走了之,是以在断崖处,才会那般心伤与恼火。
“为何?那你呢?等了我十六年,现在终于重逢,又为何选择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