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推心置腹,倒是让白归一心有所想。他与苏星河,情之一路,走了两世,蔓延了十多年。本身的感情是没有问题的,除了本身就在小打小闹之外,更多的都是外人的介入。
一个李甘棠,一个秦鱼舞,还有一个宫羽。不过苏星河从未承认过与有任何一个有过丝毫的情愫与鱼水之欢。
是不是自己患得患失,误会他了?就是涂山王李云齐一事,是否也与肖天若一事一样有什么内情呢?
苏星河没问自己秦鱼舞与李甘棠一事。他却总是抓着不放。如他所言,自己对他有几分信任?也过于小肚鸡肠了。
“这话,难道不该是你说给我听?”苏星河抬眼,挑眉看他,“你没忘记在平遥的清茗居,自己说过什么吧?”
白归一更加心虚气短。
他怎么会忘?那个时候,两个人因了他人的几句闲言碎语,有了误会,生了嫌隙。苏星河生气,最爱的茶盏都摔了。他不是说,自己需要的是信任么?
此时此刻,他对苏星河可曾如那时所言,一样做到了?
“好好一个男儿身,别整天跟个女子一样,总是小心眼不说,且惯会使小性子。”
“你又不喜欢男人。”白归一赌气说完,把那张纸撕成碎片,然后吃了下去。
这场要分手的风波刚起了苗头,就被苏星河以雷霆手段给掐灭了。他终于安心下来,“行,那你忙。我可要睡去了。”
白归一问,“你何时回去?”
“过了上元节。”
这话还言犹在耳,不曾想次日一早,就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明卓。
他对苏星河的行踪无比清楚。哪怕苏星河不曾对他留话,他想要寻到他的下落,也是轻而易举的。明卓在苏星河耳边低语几声,他就脸色大变。
“太医院何时接到消息的?”
“其实秋冬之交时零散的上报就有。只是太医令当时没有人料到会是时疫。今年冬天是卷土重来了。听闻今天高唐台已经下令开了宫门,传召太医令与内阁商议此事了。国师也下令要阖宫结束年假,火速回宫。”
苏星河慌而不乱,“你先马车上等着,我更衣过后,立刻就回宫。”
明卓去了。
白归一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城里爆发了瘟疫。”
“瘟疫?”白归一惊愕,突然想起了城南所见的那些哭丧的人家,立刻将两者联系了起来,“怪不得昨天我们出去时听到好几户人家都在哭丧。竟然是瘟疫!”
苏星河一边更衣一边道,“来势凶猛,已经死了五千来人。你吩咐院子里的人,切忌出门。”
“好。”
苏星河来到白归一面前,低头,吻上他的唇。缱绻片刻才舍得离开,“你也好好的,莫让我担心。”
“我半个月是难以出门的。该是我担心你才对。”
苏星河不敢过于耽搁,立刻去了。
大街上已经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前两日出门时还有几个行人,走亲访友。今日再出门,街道上空无一人。
苏星河路过兰亭,看到门开着,于是下车走了进去。里面也是一片慌乱,兰重火指挥着门中弟子或在熬煮汤药,或在四处喷洒药物。兰重楼竟然也来了,正在内堂,写着药方。
看到苏星河前来,兰重火前来招呼他,“你也得到信儿了?”
“刚才听说了。兰阁怎么也来了?”
兰重火将苏星河拉到一个寂静人少的角落里才道,“白鹭洲里已经死十多个弟子了。”
“这么严重?怪不得他都惊动了。”
“是我大意了。年前时,大约在腊月初八以后每天都激增了很多病人。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可是兰亭的人回到了白鹭洲过年时,那些接触过病人的弟子先后发病,且病来如山倒,无药可治,一个一个都没了。”
苏星河脸色无比凝重,“脉案给我看看。”
兰重火取来,给他看了。苏星河边看边道,“咳嗽,高热,全身无力。看起来是伤寒的症状。”
“当时也是按照伤寒给医治的。你再往下看看。后面的是白鹭洲内门弟子的脉案。”
“还有呼吸困难,咯血。”苏星河又问,“从发病到身死,一共几日?”
“开始的时候,都是普通的症状,七八日后,才开始呼吸困难,咯血。后期又像肺痨。短的七八日,长的也前后不足半个月。”
“潜伏期和发病期都很长。那传染性呢?”
“极强,生平所未见。”兰重火忧心忡忡,“此瘟疫爆发时恰逢年关,人口流动性又大,我担心的不是眼下,而是以后。”
“确实很糟。”
“不是很糟,而是糟透了。眼下,只是五千人,只是长安。两个月后,就是几十万人,就是整个高唐。”
“瘟疫皆因岁时不和,温凉失节,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病气转相染易,乃至灭门,延及外人。”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