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一这一番话,真真假假,亦真亦假,更让秦鱼舞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看苏星河的眼神更加复杂,对白归一的态度也平添古怪。
苏星河起身来到里面,看到秦鱼舞的琴在,于是弹了起来。
是一首轻柔空灵的曲子,闻听以后,有静心之效。
白归一听了片刻,“哼,《思无邪》对我没用,你弹了也是白费。”
“弹给自己听,清心洗耳。”
画舫回到了孤岛。三人一起下船,两人在前,秦鱼舞在后。
苏星河与白归一看李天佑去了。秦鱼舞无所事事,再加上屋子里没有一件体面的物件儿,她连坐的地方都看不上眼,担心弄脏了衣裙,于是转了一圈,回画舫去了。
苏星河看了李天佑身上的红斑,又着重看了他的肩胛骨。红斑倒是无碍,不过是一些湿疹。看他的肩胛骨,确认以前的猜测是否正确,才是苏星河看重的。
这李天佑的肩胛骨与普通人一样,果然是只有凰身才能传承凤凰骨,身为男儿身的夜扶桑自然不能将其传给李天佑。苏星河这才安心下来。
白归一一脸担心,“如何?”
“就是一些湿疹,无碍的。回头我配好药膏派人给你送来。”苏星河起身,看定白归一问,“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白归一下意识揉了揉,“蚊子咬的。这里邻水,蚊子众多,又生猛,能吃人了。”
“上次给你的清凉露用完了?”
“总不能一人独享,于是用得快了些。”
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去,白归一犹豫着道,“你下次再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些东西?”
“想要什么?”
“带些菜籽。我闲来无事,想种个菜园子。”
“甚好。”苏星河道,“你回吧,我这就去了。”
白归一于是留步,遣了红袖与绿珠,提灯相送。
两人将苏星河送到船头。苏星河却没有前去,而是转身嘱咐两人,“郡马爷畏水,且怕黑,以后莫让他再去河边。”
绿珠与红袖面面相觑。
“这次若非我去的及时,生死堪忧。”
“是,奴婢记下了。”红袖倍觉不安。
绿珠却不干了,也不顾及两人之间的身份,立刻道,“那不还是被你们逼的吗?”
苏星河看她。
绿珠一凛,可她得了李甘棠的真传,性子泼辣,早就想不吐不快,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开口,“床铺被子没有一个,衣服细软没有一件,就是像样的家什也是没有的。若不是小世子身上出了红疹,郡马爷不敢再等下去了,如何会不顾及生死,非要前往城中买药?”
苏星河看房屋内陈设,也心知他当前的清苦,自然是落了心,只是白归一没有提,他也好意维持着他的脸面罢了。不代表他心有不知。此时被绿珠提起来,到底是太过不堪,心中凄然了。
“我们虽是人质不假,可到底郡马爷和小世子也是皇亲贵胄,把人往这里一扔,就生死不管了。高唐台那位这是顾忌着天下的悠悠之口,想要我们自生自灭——”
红袖一直摇着她,想她住口,无奈绿珠的泼辣劲儿一上来,谁还收服得了?她听她越说越大逆不道,立刻捂住了嘴,将她往院子里带,一边面露愧疚解释,“苏大人,绿珠吃了两杯酒,说的都是浑话,您千万别与她计较。”
两人很快关了门。
苏星河心道,这般境地,茶都没有,如何又有酒?
又站了片刻,看着那道黑色的门在出神。最后冷风一吹,他才意兴阑珊,上了船。
秦鱼舞一直在抚琴,苏星河歪在榻上假寐。行至半路,她突然道,“今日宫主大人英雄救美,这可真是旷古奇闻。”
苏星河不答。
秦鱼舞垂眸莞尔,“不过宫主大人似乎对郡马爷多少都是不同的。”
这话是在试探。苏星河立刻明白了她的别有用心。
“他就是我的命,我不该提心吊胆吗?”
这话,两层含义。第一层,夜扶桑身有不测,苏星河这个照看之人,难辞其咎。第二层,白归一真是有个好歹,苏星河也不想活了。
苏星河说的,是第二层。而秦鱼舞领会的,多半是第一层。
***
两日后。白归一的“鸿雁”上传来了兰重火的回信。要他等候故人来访。
是夜,一叶轻舟,披星戴月而来。这一次,他总算没让人失望,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药等吃食。
更有冬衣棉被,杯盏碗碟,绸缎布帛,以及几只活禽。就是自己想要的菜籽,他也带来了。
“又不逢年过节,你这是带这么多礼干吗?”
“不要的话,全丢河里。”
“也不能浪费你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