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笙出门,经过尹栀莲的房屋,已是闭了灯。
这院中,少了一檀青莲,不免得更加空寂。
待大仇已报,栀子便再也不会是阻挠你我的芥蒂了。
吾予卿的那一封封家书,那一张张邮票便可以代替栀子…
“魏笙?”
身后传来声响,魏笙转身看过去。
那白洁的发光的,是顾府的小少爷。
而他只是个被便宜贱卖的小乞丐。
他受了这家人的恩,一报还一报,退而也要报了这个仇。
“嗯。”魏笙回过神,看着尹栀莲,他的头发,也长长了些。
“怎的在这院中待着,也不敲门。”尹栀莲踏出房间,关上屋门。
“见你寻我,又怕你歇下了。”魏笙看着月亮,说的诚心。
尹栀莲走到身侧,随着魏笙的目光望去。
“既问出口了了,我便不敢入梦,从前是,如今亦是。”
“能与莲官有共识,是吾之幸。”魏笙微微撇头,看向身侧的他。
“军爷的心思,像是天上的繁星,偶尔我能观出星象,可有时,却乱成一团。”尹栀莲虽感受到了什么,也还是看着天空。
“繁星,只是远远望着你,也只能为你照清夜空,我很贪,贪得想做的多些。”魏笙
看着他的眸。
月色清冷,他的眸,更胜。
“他…魏笙…不负仇了。”尹栀莲闭上眼,夜的寂寥仿若连树叶一瞬的晃动都是那么清晰。
“为何?”魏笙眸中颤动。
“你我的一生,困在这仇恨里,却又在挣扎,我只想看看,没有仇恨的结局,会怎样…”尹栀莲将信封归还到魏笙手中。
“就当我是不孝子,被踢出族谱,我拼了命的离开家便再也不想回去,我就是辱了师门,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活该被唾弃…那样,顾黥廉就彻底死了,我,苟延残喘的活着,你也不会…”
尹栀莲越说越激动,在原地打转,似是被什么刺激了一般。
“会,我会。”魏笙从背后抱住尹栀莲,紧紧的,双手交错着捧着他的肩,将他锁进怀里。
“每每离开后,你都是许久才来见我,你可知,每次你回的前半月,掌柜都傍晚归,带着血味,他回的晚,我便整夜睡不着,可只要他回,我才安心你无事。”尹栀莲嘴里嘟囔着,这些苦,是从前的。
“你身上挂着的,是两条命,而顾黥廉……”尹栀莲无力挣扎,这话,他已经想了一月了。
“我替你偿。”魏笙搂的更近了些,他觉得怀里的人冰冷的透着寒气。
“魏笙…已经偿过了,这次换一种活法,不好吗?”尹栀莲唇间颤动,他想要的,是没有见过的结局,他想要的,是他没有屈服
“抗日简书,不抵抗,撤兵南京。”
魏笙将头埋在尹栀莲肩里楠楠道出几个字,他第一次这么做,异常舒适,在颈肩他才闻到些酒味。
尹栀莲的呼吸沉了些,不会改变…他魏笙不会离开北平,也不会弃国民不顾。
可…万一,万一他魏笙的那颗心分得更多…
但他尹栀莲不会问选谁…这是底线。
“他们是何时被害的。”尹栀莲微侧过头,肩颈处被吹得滚烫,薄汗让皮肤的接触变得黏腻。
魏笙这才慢慢抬起头,话题的严肃让他不能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1918年夏,沈玟抓捕,至1919年春,顾府满门绞杀,沈玟狱中身死。”魏笙松开手,甩开军褂跪在地上。
这些年月,是尹栀莲从未想过的,如此之早,如此…那时,他甚至还在怪父母亲…
“这么早。”尹栀莲恍然间才忆起从前的委屈,那些被迫于阴暗的角落,那些真实的落在身上的拳头,才是他真正失去依靠的结局。
“1918年冬归国,顾府,是余没能救。”魏笙咬着牙,这句话,从前,他没能亲自说出来,他在害怕,在惶恐。
尹栀莲转过身,他明明知晓,可还是会因听到这句话而感到心悸。
那时,魏笙年过17,而自己年过13,他脱不了干系,可还好,他能活下来。
“不怨你,我问这个,只是尚有疑惑,1919,沈玟将军战死沙场,顾府…突遭大火,我们…”尹栀莲转身间,才发觉魏笙跪在地上,他俯身扶起他。
“仇,只报一次,我们,再活一次。”
尹栀莲将魏笙拉起,将他拥进怀中,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
“魏笙,带我去你的现场看看好吗?”尹栀莲微微翘起脚,与魏笙平视着,他的眼中还带着泪。
“好。”这次,是尹栀莲牵起了他的手,芊芊细手却紧紧握着。
走了一段路,魏笙停了下来,巷子的另一边,围堵着很多人,还有上次在后台见过的“摄影机”
这里与尹栀莲待的地方很不相同,狭窄的巷子,堆砌着一层一层的人,血浆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