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寥龙这晚早早就入睡了。

他关起门躺床上，他听到丈母娘对他的不满，丈母娘说儿子远到也是客，这女婿摆个臭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丈母娘又说这房子买的时候闺女出的钱多，还贷也是闺女挑大头，按理说房子就是闺女的。这女婿摆什么架子？摆明是不欢迎儿子来家里！

史寥龙用被子盖住头，杜绝屋内所有的声音。他现在失业了，没底气，而且爹妈的那五万麦莹莹也还上了，他是没理由开门怒怼丈母娘的。

睡得迷糊中他听到儿子回来和麦红超嬉笑打闹的声音，接着又在迷糊中觉得家里全黑了，老婆在他身边躺下，老婆的身子像蛇一样缠绕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他送儿子上学后便乘地铁转公交直奔大几十公里，去了一个开发区的小型人才招聘会。途中他用手机制作了简历，下车后在附近的打印店装订。

如今是无线网的天下，网上找工作方便，可动不动就是三天和一周后回复。他等不及了，他要和用人单位面对面地谈，什么工作无所谓，什么待遇无所谓，只要明天能上班，他今天就可以和人家签劳动合同。

他知道现在自己是急病乱投医，但他更担心的是麦红超在家逗留的这段期间发现他是个无业游民。

招聘会现场的“游民”也是寥寥无几，招聘单位多为微小企业和一些创业公司，招的也都是销售岗。他在里面兜了一圈后被一个西装小伙盯上。小伙邀请他去自家公司的摊位看看，他拎着包跟着西装小伙来到摊位旁，发现是一家少儿培训机构。

挂牌的岗位上写着招行政，招助理，招市场拓展员。

展台旁坐着一位正在面试的清纯小妹，小妹面试的职位是行政专员，但这家公司的老板却有意误导应聘者，说干行政没前途，真正有前途的职位属于市场拓展类。

老板是个女的，年纪也不大，估计还不到三十，从女老板蹩脚的普通话中听得出不是本地人。

西服小伙端把椅子请史寥龙坐下，又递上公司的宣传册。史寥龙捧在手里随便翻了翻，见里面有教孩子玩泥巴、玩木艺、玩软雕、玩拼图，总之就是打着艺术启蒙的幌子炖着一锅大杂烩。

史寥龙又听到清纯小妹与女老板之间发生了小争执，清纯小妹说贵公司既然张贴了招聘行政岗的职务，为什么偏让自己跑业务，自己的性格不适合搞业务。

女老板年龄不大，心却大过天地讽刺清纯小妹的格局有问题，说但凡冲行政岗来的十有八九是拿死工资混饭吃的人，公司不欢迎这样的人。

最后双方谈崩了，清纯小妹悻悻离开，女老板脸色也不太好地抱怨现在的大学生不求上进，贪图安逸，又说公司应该开个大学生就业前的心理辅导班。

史寥龙坐到清纯小妹刚才的位置与这位女老板面对面，双手呈递简历，他心想不管这公司有多烂多糟，他今天认了，让他跑业务他就跑业务，反正今天的目标是找到一份工作！

女老板用了半分钟的时间看了史寥龙的简历，突然抬头问了句：“你猜下我的年龄，看我有多大？”

这是什么奇葩问题，这娘们够自恋的。史寥龙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笑着说：“抱歉，你太年轻了，我猜不出来。”

“史先生，我比你小三岁，知道么？”

史寥龙点头承认地：“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比我小五岁。”

他自以为这样圆滑的回答能够得到女老板的认可，但他错了。

女老板用手敲着他的简历，说：“我看了一下你的履历，你虽然在上市公司待过，但是这些年你的成长是非常缓慢的，你缺少对自己的认知和规划。”

史寥龙被这女老板说懵了，他没得罪过这娘们，怎么这娘们好像有意拿他泄私愤！对了，就在刚才，他低头看宣传册时脸上肯定在无意间流露出对这家培训机构的鄙

视，而且当女老板和清纯小妹发生争执时他自己好像还笑过。

女老板现在不是要录用他，而是逮住机会报复他。

“你自以为自己的回答方式很艺术，在我看来恰巧体现了你油腻的一面。我的老公年龄只比你小两岁，但我老公已经有两家公司，加上我这家就是第三家。而你到了这个年龄还在找工作，在和比你年轻的人抢饭吃，你不觉得自己很失败么？”

史寥龙知道自己很失败，而且是在自讨没趣，他起身说：“行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打扰了。”

女老板把简历双手递还，史寥龙接过本想灰溜溜地离开。但心里多少又有点不服气，毕竟没产生雇佣关系，这娘们即便再牛逼，他没必要受这窝囊气。

他挺直腰杆地回头说：“你的牌子上写了这么多招聘的职位，但你只招业务人员，这和挂羊头卖狗肉没任何区别。另外，小妹妹我再告诉你一句，现在都快5G时代了，你还租个摊位摆老板的谱，你太搞笑了。你要想在大江城安营扎寨你得有老板的风度和格局，你和你老公开多少家公司都不值得炫耀，你们应该操心自己的公司能玩多久，能活多久。”

他说这话时也不管这女老板的脸上已经是白里透红了，他转身还故意感慨一番地：“这年头，城乡结合户也跑来装老板，还搞教育机构，真是搞笑！”

他为自己在面子上扳回一局，但只有几分钟的大快人心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去洗手间用冷水浇脸，他脑袋里只记得那娘们的一句话：

你到了这个年龄还在找工作，在和比你年轻的人抢饭吃，你不觉得自己很失败么？

他对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脸，他心里难受到极点。但他一想到如果丈母娘和麦红超知道他失业后的表情和嘴脸，刚才那个开皮包公司的娘们对他的一点伤害就不足为惧了，于是他打起精神，继续在这里兜圈子，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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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因为麦红超来家里，麦莹莹为了多点时间陪她的这个亲弟弟，特意向公司的大舅只会了声，只上了半天班就回家了。

家里没了史寥龙这个女婿，三人待在一起可谓无话不谈。

丈母娘抱怨的依旧是史寥龙虽是个本分男人，但挣钱太少，麦莹莹挑大梁，看着闺女这么辛苦，当妈的心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