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水玉门,两人眼前迷雾重重,看不见前路,也看不见来处。
“山鬼,山鬼”祝尹大声唤她的名字。
“嘻嘻哈哈嘻嘻”
周围突然响起了女人的笑声,或如银铃一般,或如鬼魅一般
眼前浓雾慢慢散去,祝尹和莫语两人发现自己竟立于山巅之上。周围苍翠群山,浓彩重墨,云雾缭绕,重重叠叠,影影绰绰。
不远处一棵枝干虬曲苍劲的古树下一个长发飘飘半身的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俩。她身披薜荔、腰束女萝、清新鲜翠。眼波微微流转,似有脉脉深情,嫣然一笑,若桃花盛开,笑靥生辉。座下一黑皮毛的豹子,尖牙利爪,威风凛凛。怀里抱着一只花色斑斓,玲珑可爱的花狸,甚是俏皮。
祝尹与莫语一见眼前这人确实是山鬼,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没想到恨你入骨的东皇太一,成天喊着要把所有莫家人大卸八块,挫骨扬灰的湘夫人,还有那性子古怪,让人琢磨不透的河伯竟然都没能拦住你们。看样子,他们也想看看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啊?”夜合笑着说道。
“时间紧迫,劳烦姑娘带路了。”祝尹冲她作揖行礼道。
“你们俩果然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凡尘俗世的气味。还是莫来那孩子有趣,天真烂漫,心思单纯。他第一次入这画中,看到我的时候,闹了个大红脸。把衣服脱了扔给我,让我穿上。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山鬼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明净清澈,眼波流转,带着些许俏皮,带着些许魅惑。
祝尹能想象得到莫来那窘迫的模样。
“我啊,当时小小地捉弄了他一下,把他吓得不轻。”夜合垂着眼睛,轻轻摸了摸花胖乎乎,狸圆滚滚的脑袋。
“可是这个人呐,善良得过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他,可是下一次,招他进来,他还是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件衣服说,夜合,山里挺冷的,你看这次我给你带的是一件定制的外罩哦。面料是丝绸的,绣花是纯手工的。为了这件衣服,我一个月生活费都没了。”夜合眼角微微泛红。
“既然你知道他如此善良,为何还要在他去送死的路上推他一把呢?”祝尹问道。
夜合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钟山君如今所做之事与巫咸又有何区别呢?那你觉得我现在是该拦你,还是不该拦你?”
祝尹微怔,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夜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钟山君你不明白,其实你一直都不明白。你之于巫咸和巫咸之于你,这其中的感情是一样的。可是,你始终把自己摆在一个保护者,牺牲者的位置上。巫咸每每见你因他而受难,心中是何滋味,你当真明白吗?深情与内疚如影随形,一直一直盘踞在他的心头。当年巫咸被囚禁在浮生城,一日夜半,他醉卧浮生河畔。见我过来,便分了一壶酒给我。我与他对饮无言,他醉眼朦胧地看着远处,幽幽地说道,烛阴为何不能让我为他做些什么事呢?当时,我听到这话,觉得十分的可笑。便说,这四海八荒还有他钟山君烛九阴做不到的事吗?你一个巫者,现在还被关在浮生城这个鬼地方。你能为他做什么事啊?我看你,还是老实一点,少找些麻烦,少让他为你出头,为你操心才是。他当时苦笑了一声,轻声说了一句,是啊。那时他话中的含义,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因为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保护着。”
祝尹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应答。
“可是我并不感激那个人的保护,甚至现在还有些恨他的自作主张。”夜合盯着祝尹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比起苦与难,我最怕的是永远跟他无法再相见。爱是相互的,从来不是一个人付出,另一个人拥有。钟山君,你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夜合的一字一句都直戳祝尹的痛处。现在想来,若非他一直以保护者自居,莫来也不会选择独自走这上条绝路。
“当初莫来提出让我帮他入鬼门关的时候。我曾经问他,你不怕死吗?”山鬼说道,“他笑了笑说,怕呀,怕的要命,可是我更怕的是有人因我而死。”
夜合说罢,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