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到年终决算了。
梓涵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对公开户单位不断送过来各种挂历,以秦港公司送的为最佳。可以收到很多挂历,充分显示了对公柜的优越性。而下班以后,将报纸包好的一卷挂历放在自行车前车框里,一路上感受到的是羡慕的眼光。单位发的自行车车筐前面“华都银行西京分行”的牌子(不知道当时单位为什么要发这种福利?),配上一卷卷挂历,像是给银行做广告,说明这个单位的福利有多好。
他的第二个感受就是,贪婪,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给银行送挂历的单位多了,银行的人可能未必记得住,但是,那些空着手前来办业务的单位,梓涵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不给送挂历,就有整治你的办法:年底单位都要发奖金,没有送挂历的单位,给你的都是十元一把的,甚至给你一、两把五元的,就是不给你50和100的。而且他的态度很坚决,没有,对不起,就是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大票面的,你自己猜。
这些收获的挂历,他再转送给主任、储蓄柜的人,他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他将这些挂历拿回去送给亲戚、朋友,赢得了赞美,更让自己感受到了银行工作带来的快感。
决算之前需要进行试算,试算是11月底,与决算不同的是,不需要等最后一次清算票据,早早的就可以开始履行与决算一样的程序。试算结束后,一系列报表做完,大家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决算可没有那么简单,银行这一天的热闹程度,绝不亚于老百姓家过大年三十。
理论上,决算这一天可能要忙一个通宵:这天下午下班以后,不仅要盘点库存,更换好各种账页、账册。这一天有三次清算,也就是说联行资金不能出现在途,付款、收款相抵清零,退票处理必须完结,不能隔日。然后做出各类报表,季报和年报同时出台。理论上,年报不能有修改痕迹,也就是要求制作手工报表既要准确无误,又要清晰干净,对于银行工作人员来说是一种大考,一年成绩的大考。在没有存贷款考核指标的年代,干净、整洁、工整的年报,就是一个单位的形象,是一个典型的面子工程。与此同时,大家在一起也要聚一下,分理处就定在附近的咪咪酒楼,这也是离分理处最近,相对最好的酒楼了。
在不远处的交通银行城东支行,则是在后院支起了很多铜火锅,正在烧着木炭,他们的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集体在单位吃火锅,真是匪夷所思。这些家伙平时抢走华都银行很多客户,尤其是马路对面那些销售汽车配件的公司,交行这些人会告诉那些单位:“交通银行就是负责与交通有关业务的银行,所以你们开户就归交行负责。”这些抢生意的家伙,聚餐也是别有创意,真令人羡慕嫉妒恨。
库车走后,大家就开始了忙碌,但是也就是更换账页,装订旧的账页。由于最后一次清算结束可能要到半夜十二点,所以,账务这时候还没办法处理,处于窝工状态。晚上七点,酒楼那里催促尽快过去,菜已经上齐了,酒也备好了。到了酒楼,大家围坐在一起,举杯庆贺新的一年即将到来,除了牛师都是年轻人,所以也没有任何拘束,省略了主任的祝酒辞以及新年展望,大家举起酒杯喝干,然后就举起手中筷子,伸向彼此心仪的菜品,大快朵颐。
牛师属于酒精过敏类型,几个月前,梓涵从家里拿了一些酒枣到单位,她吃了两个就面红耳赤,感觉就是醉酒的样子。所以,今天晚上她是以茶代酒,分理处几个男的,除了郑小冰比较清醒,说一会儿还要做报表,其他人都举杯相庆,尤其是大家的矛头对准主任,不停地给他敬酒,梓涵感觉他虽然酒量不错,却也抵挡不住轮番攻击,感觉他没吃多少菜就有些飘飘然进入醉酒模式了。
梓涵以为自己酒量很大,因为大学时期喝过几次,所以来者不拒,还主动出击,和单位的男男女女一起碰个满杯,几下子就不行了,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短,眼睛有些迷离,感觉桌子上的东西模糊了起来……
几个月的工作,让他颇有一番感受,甜酸苦辣,兼而有之,借着酒劲儿,发泄出来,变成了狂笑和吼叫。趁自己还没有倒下,他跑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地上起不来了,其实把肠胃里的酒、食物吐了以后,应该好受一些,但是他们吃的是川菜,麻辣菜品居多,吐了以后的反流食物将他嗓子烧灼的生疼,刚才还呼天撼地,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梓涵想,自己是喝醉了。
他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分理处的,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架回去又扔到后面的床上,还给他盖了床被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酒醒一般也就是这个时候,梓涵起身看了看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主任,正在哼哼唧唧,不知说着些什么,哈哈!这家伙喝醉了!梓涵有些幸灾乐祸,但是也觉得自己难受的要命,跑出值班室,冲进厕所又是一通“直播”,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出来后,嘴对着水管子就是一大口,觉得嘴里舒服了,喉咙也舒服了,漱漱口,再洗把脸,梓涵觉得自己的“血条”基本恢复到了正常值。
然后他故作镇定来到对公柜台,看见两个女孩子正在做报表。
“你睡醒了?年终决算还指望你帮忙呢!“小莉看了梓涵一眼,充满责怪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和主任都喝大了,还是我们把你们两个醉鬼架回来的,你看,我们把报表都快做完了。”雨汐展示了一下做好的报表。
“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其实没喝多少就不行了。”
“没事,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儿,这里马上就弄完了。”聂雨汐说道。
梓涵了解到,最后一次清算,他们这个小网点竟然来了好几张票据,对公柜这两位孩子做完账务又做季报,做完了季报又是年报,假如按照他这种打计算器的速度,估计到天亮也弄不完,两位女孩子在凌晨三点多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储蓄那里的郑小冰和牛师,也全部做完了。他却呼呼大睡了几个小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确实感到很不好意思。
把所有的报表卷了起来,用报纸包裹好,梓涵骑上车子,送往营业部。冬季的寒风将他的困意、醉意统统吹散,从营业部回家的路上,天空飘起了晶莹的雪花,而且越下越大,霎时间古城披上了厚厚的银装,自行车轧在雪地上发出“嘎嘎”的声响,新的一年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