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

一开始像是被深海淹没的，在重重水波阻隔下，所发出来的，女性的虚弱的声音。然后这样的声音越聚越多，像是第一场春雨后的野草那样，肆意又鲜活地生长了出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小。

但她们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宏大的声浪。

——我们在这里。

身体已经从这个世界里消失的女人们，灵魂仍旧迟迟不愿离去的女人们，从这片精神力组成的，深海的尽头发出了声音。

这枚芯片，只是一把通向机器人网络的钥匙。

而它不仅仅代表着一把钥匙。

娜娜获得，并使用这把钥匙的举动，意味着她允许女人们的记录进入她的存储空间。

她们的生活和她作为AI，曾经被输入的那些记录，完全不同。她们拥有自己的小习惯，也有自己喜欢的事和人……她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们是和男人一样，真实存在的人。

她们的身体已经消亡了，但她们仍旧喜欢和眷恋着这个世界。

她们的心里仍旧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

她们的肉体已经湮灭，但灵魂不灭。

夏茉莉低声说：“娜娜，你哭了？”

娜娜抬手。她的指腹触碰到了温暖又湿润的液体。透明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唇角。

她的眼泪没有味道。

娜娜说：“是的，我哭了。”

她已经见过女人哭泣时的模样，所以她能够准确定义自己目前的状态。

她在为浓烈的情感而哭。

艾草看了眼发愣的娜娜，转头给机器人看自己已经调整过的男性外貌：“我要这样的，要一秒穿脱再附带假身份。”

“行。”机器人翻完外貌的详细设定，说，“五分钟。”

在收回芯片后，机器人便没再和娜娜说话。

但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氛围。

夏茉莉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娜娜，这才将自己的外貌设定也交给机器人。

当然，也给了那张星盗团为了赎人给的银行卡。

机器人接过银行卡，动作熟练地将它在自己手心处的一按，便还给夏茉莉：“划完账了，谢谢惠顾。”

周围像山一样巨大的机械开始运转。

夏茉莉接过银行卡。

站在她们身边的娜娜抿了抿嘴唇——她突然多出了许多属于人类的小动作，或者，更准确地说，属于女人的小动作。

娜娜问：“我们可以救她们吗？”

她在问机器人。

机器人反问：“你要怎么救她们？”她的眼睛里跃起了明亮的怒火，“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女人了。如果你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女人，她会遇到什么？”

“我本以为你会尊重她们。”机器人恢复了冷静，语气平静地说。

“干嘛要尊重。”艾草说，“人都死了，还尊重什么？”

机器人冷冷地看着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