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众人皆是一愣。
霁芷妍虽是嫡公主,可当众让身为长辈的贵妃给她道歉,还是大大打了她的脸。娄贵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尴尬地呵呵一笑打算含混过去。
不料霁帝放下手中的酒杯,沉了声重复:“给芷妍道歉。”
娄贵妃瞬间觉得委屈到了极点,人人都说后宫无主,她就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她又确实受宠,皇帝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都在她那里。即便帝后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还能有什么感情,可实际上在他心里,只有霁玉宸和霁芷妍才是他亲生的一样,他们四个才是一家人,其他的这些都是外人——她的霁玉煊已经育有两子一女,皇帝早就当上爷爷了,怎么还要等云舒生的来喊爷爷呢?
娄贵妃咬着唇,拼命把眼泪忍回去,脸上还带着笑颤抖着声对霁芷妍说:“是我不对,公主莫怪。本是看公主和驸马恩爱的样子,想和公主开个玩笑,是我太不会说话了。”说着斟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托着酒杯:“同公主赔罪了。”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霁芷妍一下子就明白了,霁帝表面上是在过分宠溺她,实际上也是在维护身为武将的晏景烨。不止有一两人说晏景烨尚公主后便早晚得交出兵权了,皇帝这是在防止他功劳太大,有意打压他。虽然这是一顿家宴,但天亮之前宴席上发生的这些就会传进许多有心人的耳朵里,那些尸位素餐的,自视甚高的,结党营私孤立打压年轻文臣武将的老臣,知晓皇帝的心意,多少会忌惮一些。
她生生受了娄贵妃的赔礼,才举起酒杯回敬了一杯。
不久后,宴席便散了。
入宫来的皇子公主们都回到了出宫前居住的寝殿——这是霁帝的意思,他们的寝殿都好好留着并且定时洒扫,尽管孩子长大成家了,这里依然是他们的家,他们回宫就是回家。
晏景烨也随着霁芷妍回到了她的安福苑——其他嫔妃公主的寝殿都叫沁苑兰苑,只有她的宫苑同别人不同,匾额上的字是霁帝亲笔手书,名字也是他起的,他只要他的小女儿安康有福气就好了。
安福苑里庭院深深,像将军府那个小院子一样,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小林苑一样,走过白玉石铺成的小道,才见着宫殿。原先伺候霁芷妍的宫人在殿门站着,霁芷妍一露面便齐齐拜下去:“参见公主,参见驸马。”
都是霁芷妍熟悉的面孔,几个月未见了,她赶紧让她们都起来。打前的李嬷嬷上来扶着霁芷妍把她迎进寝殿里,殿内的布置还保留着她出嫁前的样子,连那个她自己做的形状别扭的毽子都被好好的安置在多宝阁里,看得霁芷妍发了笑。
她指着那个花花绿绿的毽子跟晏景烨说:“那个是我自己做的,左右都不平衡,一踢起来总是偏了方向,她们还都哄我说做得好,你看,还当什么宝物供在这。”
晏景烨也笑,还点头应着:“是做得挺好。”
霁芷妍瞪他一眼,甩手坐到软榻上,拿起一边温度正好的小手炉。
周围簇拥着的众人都捂了嘴。
欣兰进去检查了床褥,才过来请示:“公主安歇了吧,明日还要早起。”
霁芷妍突然想起今晚要跟晏景烨待在一个屋子里甚至睡在一张床上,立马就如坐针毡起来。她偷偷眼神向欣兰求助,欣兰便跟宫人们说:“你们都出去吧,夜里有我。明日等公主起身了再来伺候。”宫人们一齐行了礼,脚步轻快地退下了。
晏景烨也反应过来了,但这可没法同在将军府那样他去别的地方睡,主殿旁的厢房耳室都是给下人住的,若是传出了驸马被公主赶出房的话来,今日在宴席上的一通回护都成了笑话。他看了看殿里的布置,同霁芷妍说道:“公主安歇吧,我在地上铺床褥子便成。”
“太冷了。”几不可闻的声音他还是听到了,心里有种异常的感觉,却还是温和地说:“殿里地龙烧得暖和,不冷的。”
以往欣兰一般是在外间榻上陪着霁芷妍睡的,今夜应当也是如此,他打个地铺是唯一的办法了,总也不能让欣兰一个姑娘睡地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