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灿兄请,这位小妹妹也请坐下,不必拘礼。”
“如果,素音还在,一定很喜欢你!”
王鹤鸣示意二人用茶,自己也抿了一口。
“云阳是两湖要冲,四战之地。”
“我和父亲,辅佐高斗枢高大人组建团练,与闯军和大西军连年交战。”
“当时,湖广几乎全部沦陷。”
“只有云阳一州六县,苦苦支撑,让闯军和大西军,每每都铩羽而归。”
“后来,甲申国难,建奴遣伪平南大将军勒克得浑,率军寇略湖广。”
“左梦庚负国背主,所统二十万大军,不发一矢,望风而降。”
“高大人调任岳州,我父亲代任云阳兵备道。”
“巡抚徐启元和总兵王光恩,见虏势猖獗,不敢迎敌,密谋将我父子擒献勒克得浑辕门,以求封赏。”
“那天夜半,作乱的军士明火执仗,围住了府邸。”
“我父亲见事不可为,自焚殉国。
让身边卫士,护送我出城……”
王鹤鸣仰天长吁一声:“我回到临湘老家,却见庄子已被清军烧成白地。”
“全家死难,只有妹妹素音,下落不明。”
“我百方寻找,但临湘周边,已经是十室九空。”
“鞑子过后,一处处乡村城镇都被烧杀殆尽。”
“真正的是千里无鸡鸣,哪里还能打听到小妹的下落……”
扣儿又开始流眼泪,陈子灿也感觉心中又酸又痛。
“有一次,我带着几个一直跟随我的亲兵卫士,伏击一小队鞑子探马,不想,却中了一箭……”
他摇头苦笑:“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身边卫士,又不肯舍我而去。”
“要不是巧遇吴大哥和童三哥,我们都得死在那里。”
“吴大哥在江湖上,人称“洞庭龙王。”
“为人仗义豪爽,纵横两湖十几年,说起来,谁不赞一声好汉子!”
“清军南下,社稷倾危。”
“吴大哥与朝廷抛开嫌隙,毅然散尽家财,召集豪杰,准备从水路截击左梦庚大军。”
“他听说我追随高斗枢大人数年,熟悉军务,就把我接回水寨,让各位弟兄,尊我为军师。”
“我伤愈后,受吴大哥所托,为他奔走联络监军章大人,浮丘山李道长,梅山峒屠峒主——”
这时,侍剑侍书把温好的酒菜端了上来。
王鹤鸣为陈子灿满满斟上一杯,又对扣儿道:“小妹妹饿了吧,快吃,路途仓促,别嫌简慢。”
两人对饮数杯,陈子灿正听的入神,忍不住问:“王大哥,后来如何?”
不知不觉,已经改了称呼。
王鹤鸣轻轻放下酒杯,振袂而起。
眼神,变得更加明亮锐利,连整个人都散发出刀锋般的光芒。
再不像是个儒雅书生,倒像是个领兵打仗,所向披靡的无敌统帅。
几乎让人无法逼视。
他随手反转筷子,在地上边划边说。
“这是长江,这是洞庭湖,这是横岭湖,这是湘江。”
“清军水师,沿这条水路,准备配合勒克得浑进攻湘阴,包抄长沙……”
又在旁边画了几个圈:“清军骑兵从陆路进军,由石首、华容到明山头,然后南下,抵达沅江阳罗洲……”
“这一路,是汉奸左梦庚,他率军直逼泗湖山……”
“章监军亲率一军扼守湘阴,独当勒克得浑大军,令马进忠总兵阻击左梦庚。”
“吴大哥主动请缨,愿同李道长,以及三山五岳的好汉,解决鞑子沿江而下的水陆两军。”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总督何腾蛟和巡抚堵胤钦,都视我洞庭水寨是乌合之众,难堪大任。”
“多亏章监军与我父亲相知,一力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