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儿回头一看,却是艾大锦。
他见这群人里,好像只有扣儿单纯,好说话。
这会儿,啥也顾不得了,只好厚着脸皮挨过来求助。
扣儿为难地看看陈子灿。
陈子灿心下暗笑,扣儿的小气,再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这家伙,要饭都没个眼力劲儿。
于是装作没听见,放下车帘缩进车里。
扣儿只好又回头看看艾大锦。
见他圆圆的脸上,正中央印着碗口大的一个驴蹄印,好似麻雀牌里的一饼,牙齿也缺了一颗,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想起少爷念的歪诗,她忍不住想笑,又有些不忍。
踌躇着掏出荷包,摸出几文铜钱,嘟着嘴想了想,又放回去。
最后,掏出一张油纸裹着的大烧饼,撕成两半,一半递给艾大锦,一半递给高书生。
回过头,又嘱咐道:“你们可要慢慢吃哦,这半张饼,可足够扣儿活四五天呢……”
艾大锦和高书生各自拿着半块烧饼,哭笑不得。
陈子灿忍住笑,隔着帘子喊:“扣儿上车了!”
“这路边,到处都有野菜。”
“二位夷齐兄,又身怀这等讨饭的本领,肯定饿不死的……”
天很快就黑了。
一行人马点起火把,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继续前行,旷野里,不时有碧绿的磷火漂浮闪现。
一直走到将近亥时,前方有马蹄声迎面过来。
原来,是打前站的早已经安排好住处,派人过来迎候。
王鹤鸣骑着马来到车旁,轻轻敲了敲车窗,问道:“陈兄弟,睡了吗?”
陈子灿拉开帘子,笑着说:“没有,扣儿害怕,我在跟她讲故事呢。”
接着,扣儿苍白的小脸出现在陈子灿身边,眼神里还带着惊恐。
轻声道:“王大哥好!”
王鹤鸣失笑道:“陈兄弟就是爱捉弄人!”
“我看,不是因为扣儿害怕,你才给她讲故事,分明是你讲故事,所以扣儿才害怕吧!”
陈子灿哈哈大笑。
扣儿幽怨地瞪了这个无良少爷一眼。
王鹤鸣顿了顿说:“前面就是五柳庄了,南来北往绿林道上的朋友,一般都在这里落脚。”
“贺庄主以前是山东道上有名的好汉,人缘好,面子大,后来金盆洗手,隐居在这石门。”
“河北沦陷后,他就又开始和各路豪杰来往,算是个草莽中心怀故国的,这次聚会,就定在这里!”
陈子灿“嗯”了一声,笑道:“我就是跟着长长见识。”
“这几日,王大哥肯定很忙,到时尽请自便,不用管我。”
王鹤鸣微微一笑:“陈兄弟不用跟我客气,还是随在我身边为好。”
“这次来的人不少,多是桀骜不驯的江湖好汉,也难免有些别有用心的。”
“大家各立山头,平素谁都不服气谁,有的还是多年的冤家对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说不定。”
“你和扣儿跟我们在一起更安全。”
陈子灿问:“王大哥,这里头有跟你结仇的没有?”
“说出来,我好有个防备,见着他我就躲远点儿。”
王鹤鸣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陈子灿原本只是随口跟他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还真有仇家。
王鹤鸣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满清南下时,我父亲镇守云阳,被巡抚徐启元和总兵王光恩出卖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