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萧瑟,寥廓苍穹只存几点繁星。
反倒是那一轮将满未满的月高高悬着,透过窗棂,散在恭谨跪着的少年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层带着凉意的光。
“这么说,那日本宫夸了你的糕点,倒是给了你个机会?”
沈初珩抿了抿唇:“起初臣只是想着伺机而动,先变着法地留住殿下的兴趣,再想他法。谁知几日前朋友找上门,托我一起与他去截杀那苗疆圣女。
“虽不知他与苗疆到底有何仇恨,但幼时在外游学路过临朔时,是他曾助我与恩师成功脱险。
“又恰逢殿下与圣女同游,臣便想着一举两得,与他同去还了人情,再故意暴露救下圣女,想必殿下自会饶我一命……”
韵皊垂眸不语。
半晌,她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说完了?”
沈初珩没应声,但显然是默认了。
感情充沛的小废物疏月已经又在长吁短叹了:【想不到这个沈初珩,看上去年纪轻轻又稚嫩的很,居然背了这样的家恨……】
【疏小月。】韵皊打断她,语气很无奈,【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的。】
家里世代经商的韵皊,打小面对的,不管是叔叔伯伯还是姐姐姨姨,都是全身恨不得长满了心眼子的人。
老实说,沈初珩这避重就轻的蒙太奇式谎言,她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疏月正在发懵,就听韵皊不疾不徐开口道:“既然你说完了,就该本宫说了。”
她站起身,行至窗前,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华。
“本宫也不为难你,你只需回答本宫三问,说不说实话,你自己斟酌,本宫不会逼你。”
沈初珩轻轻攥住了拳头。她那样聪明,他原也不指望能瞒过她:“愿闻其详。”
“一问,鲜味楼,真的只做饭菜生意么?”
“除了膳食,还会做一些其他的生意。”沈初珩说得隐晦。
“只要银钱足够,并提供真实罪证,不拘皇亲贵胄还是贪官污吏,抑或是平民小卒、江湖侠客,来我鲜味楼点一份招牌的“鱼腹藏羊”,食尽羊肉糜后,再把写明来意、报酬与罪名的油纸塞入鱼腹,唤小厮端到天字零号包厢,自有楼中人来领去商议。”
还算坦诚。
韵皊慢悠悠道:“二问,向你鲜味楼买巫灵纤性命的,可是她熟悉之人?”
疏月:???
我错过了什么吗?怎么忽然就听不懂了?
韵皊好心提点:【他口中的“朋友”,大概率是个能吃得起“鱼腹藏羊”的“朋友”。】
沈初珩顿了顿,苦笑:“殿下当真是心思细腻。”
韵皊只是定定看着他,眸中并无什么多余的情绪。
沈初珩垂下头,继续道:“殿下所料不错,击杀圣女这一单确是她的熟人所下,但那人也确实是救过臣与恩师。
“至于他具体是何身份,臣确实是不知的。每一次见面,甚至包括初见时,他的脸和声音都是经过易容和伪装的。
“至于同圣女相熟,这也是他自己说的。虽然,哪怕不说,也很明显了。
“此人提起圣女时的语气,甚是熟稔。
“他原是想让臣将殿下与圣女二人一同诛杀,再将现场伪装成殿下意图谋害圣女而后同归于尽的样子。
“因殿下与圣女俱未行过罪恶之事,鲜味楼拒绝了他,他便又找上了我,用当时恩师予他的信物做交换,言明只此一次,此后便恩怨随风散。
“一番拉扯过后他最终也只是妥协让鲜味楼对圣女出手便可,生死不论,这笔恩情都一笔勾销。
“同样,鲜味楼也没有收他一分报酬。”
他轻嗤了一声:“好歹,现在这笔生意也算是完成了,鲜味楼还死了几个手下,他若识趣便不会再来纠缠。”
疏月瞠目结舌:【……我擦,还真是个黑心芝麻馅儿的汤圆!】
呵,光看遇袭那日的活口在醒来后忽然就变得眼瞎耳聋、口哑瘫痪,就知道鲜味楼的手段绝对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