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状元郎毫不犹豫开始动笔了,剩下的人也都陆续入座开始动笔。
只是,不少人都是面带愁色。
一来,这问题于他们而言,有些太过深远了。
他们不过是新科进士,虽然被授了官职,但真的等到被陛下重用,成为朝廷的肱股之臣,还不知要多久。
这种问题,便是浸淫朝堂许久的老臣都极难作答,何况他们。
二来,这问题太得罪人了。
难道如今除了陛下外,没人发现朝廷冗官一事吗?
自然发现了。
开国之时,吸取前朝亡国之惨痛教训,为避免朋党之争,大邺大量设置官职,后又大量任用官僚,使其互为牵制监督,从而加强皇权。
但从而造成的问题,便是如今的官员冗杂问题,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七八。
但若要清除冗官,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有些事,可以是旁人提出,他们去做。
但若是自己提出,那便等于把自己放在了满朝文武的对立面。
这不是等于绝了自己的前程吗?
看着底下各位进士脸上的神情,圣上的眸中是复杂莫测的情绪。
他手中的那串伽南香金粟寿字十八手串拨动得极快。
一般这种正式场合,陛下是不会带这串手串的。
可如今,陛下却带了。
内侍官看见这一幕,悄悄将头低得更加恭顺了些。
希望这些进士中,能有一两个答得合陛下心意之人。
不然,他们这一届进士,怕是全都要冷板凳一直坐到死了。
而此时,北面高处的观景台上,柔嘉公主正拿着千里镜,有些羞涩地看着集贤院的方向。
她的身旁,是皇后娘娘以及她的生母平婕妤。
皇后凤仪端庄坐在观景台内侧的楼阁内,看着柔嘉公主的模样,低声对身旁的平婕妤道,“看来柔嘉有相中的人选了。这次新科进士,本宫找了平阳王妃进宫问过,状元郎时冉,听说是上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人也有才学,迦南伯府的出身也算过得去。唯有这庶出的身份,略差了些。”
平婕妤是个温柔谦卑的性子,听着皇后这么说,立刻道,“庶出不庶出,还是看人是否勤奋上进。既然娘娘说这人好,那必然是好的。只是,还得看柔嘉自己的心意。”
皇后对平婕妤的态度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自然,柔嘉的婚事,还是得她满意才行。”
不过,皇后也看过此次一甲进士的画像,这其中,这位状元郎简直是貌若潘安一般的出众。
柔嘉不会不满意。
如今,就看陛下是否满意了。
两刻钟之后,时苒收了笔。
一直在关注她的圣上,一眼便看到了。
轻轻挥了挥手,旁边的内侍官忙走向了时苒。
朝着时苒恭敬一笑,内侍官将时苒面前的纸张轻轻放到了托盘上,小心端着跪呈给了陛下。
圣上原本是面无表情拿过了那张策论,可仅仅看了开头,便双眼放光,整个人的身子也直了起来。
策论上,时苒开篇便点明了一件事,冗官,必须是要裁撤的,否则日积月累之下,必将拖垮一个盛世王朝。
但,裁撤冗官、精简官僚,将触动许多人的核心利益。
毕竟,在数量庞大的官员中,有相当部分人是闲置的。
他们因为“恩荫”及“任子”制度得了一官半职,但实际并不担任实际官职,对朝廷也没有半分贡献。
偏偏朝廷却要花大价钱养着他们。
所以,裁撤冗官,裁撤的就是这批人。
但偏偏这批人背景雄厚,一旦处理不好,极容易引起动荡,甚至动摇王朝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