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宋远知便早早地在军营外等候了。她墨色的长发被梳得整整齐齐,套在白玉发冠里,照旧是一身白色袍衫一尘不染,一手持剑,一手拎了个小包裹。
她看起来神采奕奕,一双秋水剪瞳波光粼粼,亮得仿佛能发光,让人不敢直视。
半点也看不出她昨夜的痛苦狼狈,伤心憔悴。
申灿也脱下了他素日里最常穿的甲胄,换了一身家常的玄色深衣。行伍之人大多身材精壮,平常穿着盔甲看不出个高矮胖瘦,此刻换了常服,才显现出他的好身板。他个头很高,站在宋远知旁边还要高小半个头,一身结实的肌肉撑得他的外衣都快要破裂,偏偏腰身又很细,被腰带一勒,越发显得他身材颀长丰神俊朗。
当然前提是只看到背面。
申灿一看到她,便笑着朝她跑过来,脸上那浓密凌乱的胡茬和乔舒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的轮廓很深,眼眶微微凹了下去,眼下一片乌黑,脸颊无肉,颧骨高高地突着,那胡茬便从颧骨开始,一直蔓延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将他的下半张脸层层遮盖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常年待在军营里,或许会是一个模样很好看的男子。以他的条件,平面模特,台模特,哪怕是当个电影明星,也绰绰有余了。
宋远知看着他一路狂奔过来,一面乱七八糟地想着。
他们这个糙汉子和文弱公子的奇异组合十分打眼,一路从军营门口到走到官道上,都一直不断地在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宋远知是全然无所谓,她早已习惯了被众人目光所注视,反倒安之若素地研究着前方的路和接下来要怎么鼓动沈郡守。
申灿则是毫无所觉。
“先生,我会保护你好的,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我们一定要好好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他大声说道。
他背了一把长刀在背后,用绳子系着斜穿在身前,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作势去拍了拍刀把。
宋远知默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不忍心戳穿,她是觉得自己现在可能真的需要人保护。
毕竟玄止什么话也没留下,她也不知道凡人施术还有这么个后遗症啊。以她昨天一个晚上发作两次的频率来看,万一她到了军营之后来这么一出,要么她就痛得毫无反抗之力,要么她就狂性大发把他们全给灭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不光之前的所有苦心经营都付诸东流,以后在南平怕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既是保护她,也是保护别人。
走到官道尽头,便是她月前和柳怀璟分别的玉州山。玉州山山势连绵,盘亘数十里,他们当时登的便是最高最险,风景也最好的主峰。
申灿带着她往西绕过一座小丘,便见峰回路转,原本以为走到末路的官道竟又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给接续了起来。只是道边再无商铺人家,只余丛林莽莽,雾霭蒙蒙。路上除了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别人。
这不是她当日来的路,所以她对这里全然陌生,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细心听着两旁的动静。
可是两边安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没有。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软靴踩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哒、哒、哒、哒……
“嘿!”突然一声响亮的大喝声在耳畔响起,伴随着风声,宋远知神经已绷到极致,毫不犹豫身子往另一边一闪,抬剑往风声来处一格,剑柄正好打在申灿拍过来的大掌上。
申灿吃痛猛然收手,尴尬地嘿嘿笑起来。
“……”宋远知满脸黑线,半晌后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