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俨是丑时二刻的时候,被小太监们架着扛走的,其时他烂醉如泥,正抱着亭子一角的柱子睡的正香,口水都蹭到了柱子上,被硬扛起来的时候,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着胡话,架着他的两个小太监倒也不想刻意去听,奈何那些话全落在了他们的耳朵里。
他说的是:“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们也不知道小孙大人到底要保护的是谁,就这么听着他一路反反复复颠三倒四地念叨着,自始至终只有这么一句。
当然柳怀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离席的时候就已经有点上头了,在亭子里又喝了一堆,被周冉筠遣人来接的时候,眼皮子已经掀不起来了,偏偏嘴巴也是犯贱,学了个孙嘉俨的臭毛病,嘀嘀咕咕地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周冉筠凑近去一听,脸当时就沉了下来。
杏色宫裙在风中华丽地转了个圈,她走回步辇前,一面由侍女搀扶着坐上去,一面吩咐道:“送皇上回开阳殿。”
文妃娘娘新贵上位,正是圣眷最隆的时候,她说要把皇上带回自己的宫殿,又有哪个该说一个“不”字?
于是他们搀扶着皇上上了步辇,坐在周冉筠身边,她把他的头扶过来,靠在自己的肩头,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嘴里说道:“皇上,外面风大,臣妾送你回去睡可好?”
柳怀璟被他们的动作搅扰得不安地动了动,又在她的抚摸下安静了下来,也不说话了,只是靠在她的肩头睡得无声无息。
他的身子是那么沉,靠在她的肩头,咯得她骨头酸胀,皮肉发麻,直到被抬着送进了开阳殿,抬上了她的床,她还是觉得沉甸甸地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她刚想挣脱出去,忽然柳怀璟又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她的手,喃喃地说道:“别走……”
他的语气可怜巴巴的,温软而柔静,谁能想到富有天下的柳怀璟,也会有怕人离开他的一天。周冉筠心软了下来,就着被他牵着的姿势躺了下去,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夜无眠。
于是柳怀璟第二天误了早朝。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柳怀璟虽然不喜政务,总爱把这些琐事推给旁人去做,但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地,从没误过早朝。
遣了人去问,柳怀璟昨夜宿在了文妃娘娘的寝殿里。
其实也不用去问,因为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还在文妃的殿里,心疼地给她揉着手,忘了今夕何夕。
“对不起对不起,朕昨夜喝糊涂了,没压疼你吧?”这样饱含歧义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周边伺候着的宫人全都羞红了脸。
周冉筠也害羞地缩了缩手,娇声叫道:“皇上……”
她的手确实是麻了,被压了整整一夜,现在早就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手了,她刚想撒两句娇,却不料不知是被柳怀璟揉中了哪里,手猛地一抖,嘴里“嘶”了一声。
这一声的效果远远要比不痛不痒的撒娇来的管用,柳怀璟吓得松了手,忙不迭地问道:“朕弄痛你了?”
“没有没有。”周冉筠忙说道,“皇上,您待臣妾这样好,臣妾很欢喜,这点痛,不算什么的。”
她的嗓音抖得厉害,门外的宫装女子已经气得脸色发青,全靠着青兰的搀扶才站稳。
“娘娘!”青兰惊呼道,“您没事吧?”
于是屋内的两人听到声音都转头望去,就看到了门外的周冉意。
“姐姐!”周冉筠又挣了挣没挣开,只好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惊喜得叫道。
周冉意被青兰搀扶着走进来,缓缓地给柳怀璟行了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