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前的珠子还在颤动不息,可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底,他的眸中波光潋滟,温暖地能淌出一汪水来,无声地将她包裹在其中。
四目相对,宋远知有些发晕了,一瞬间,她竟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处境,也忘了自己所有准备好的说辞。
柳怀璟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臂,像是要给她力量和支持,即便是收回了视线面向群臣,手中也不曾松懈过半分。
以孙之泰为首的所有文臣群体,全都偃旗息鼓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全盘计划,苦心筹谋,步步紧逼,到头来,被柳怀璟一句话全数堵了回去。
尤其是席成谟,当了这么久的出头鸟,本以为是胜券在握了,他才敢如此放肆,却没想到依然是白忙活一场。
柳怀璟像是根本没有解释的意图,也可能是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谎圆回来,只是有些不耐地说:“张逸一案已经过去了,朕不想再旧案重提,如果你们谁还对这个案子,或者对朕的处置有疑问的,今日退朝之后,来天璇殿再议。”
“今日只议常远奇渎职案,着大理寺主理,并彻查朱擎之死,一个月内,朕要看到结果。李安栋,如果你不能在一个月内查出真相,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朕便许你今日所奏,准你告老还乡。”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落在金殿之中掷地有声,响在群臣耳中铿锵有力,“至于这个瓶子,你拿回去,好好查。”
李安栋闷声接过瓶子,应道:“臣遵旨。”
“宋先生刚刚征战归来,劳苦功高,身上的伤都尚未痊愈,该赏该罚都不急在这一时。传朕的旨意,许宋先生一月假期,只管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案子查清楚了再说。退朝!”
他终于松了手,然而手笼在袖子里,借着动作,还是安抚地拍了她两下。
宋远知的掌心一片濡湿,脸上泪痕斑斑,她低下头去,不肯让自己这番狼狈的模样叫别人看见。柳怀璟见状,转身走回了金阶上,转身的那一瞬间,一样物事被他塞到了宋远知的手里。
宋远知接过一看,却见是方锦帕,还带着他的体温,她忍不住将它攥紧在手中。
群臣齐呼万岁,有序地退了出去,忽听柳怀璟说道:“李安栋,你留一下。”
席成谟的脚步一顿,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与孙之泰的眼光一对,却见孙之泰轻轻地摇了摇头,率先走了出去。然而孙嘉俨跟在后面,磨磨蹭蹭地不肯走,还担心地望着宋远知。孙之泰很快察觉到了,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管他。
大殿慢慢地空了下来,诡异地安静,宋远知拿起锦帕擦了擦泪,又放回了袖口里:“多谢皇上。”
她没有说谢的是什么,柳怀璟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只是朝她温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
宋远知点点头,转身一步步离去,那孙嘉俨连忙跟上,他想要说什么,见到宋远知的表情,却又踌躇了。
许久未见,她本该是和他好好叙叙旧的,他爹是他爹,他是他,本也不该混为一谈,何况他还帮她说话来着。
此刻见他眼巴巴地望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她又不忍心拒绝他,只得强笑着,问道:“有酒吗?”
孙嘉俨眼睛一亮。还愿意与他说话,那就代表着她没有生他的气。
“有!”他高兴地说道,在前面为她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