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俨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小心地擦拭着她的伤口,伤处尖锐的刺痛令她乍然清醒。
她回过神来,接过锦帕低声道谢。
终究还是走出了长陵城,城外等候的大良军迎了上来,见她颈间一抹猩红,顿时杀气四溢。
“他们竟敢伤您!兄弟们,给我杀,踏平南平!”
“是我自己伤的……”她苍白的解释被淹没在阵阵呼喝里,她只得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此战,我们先围不攻!”
围城是攻城战里的一个常用战术,讲究的是如何减少己方兵力消耗,只等着他们弹尽粮绝,自己耐不住出来投降,或者到那个时候,再要攻打便会轻易许多。
但前提是要四面围城。
如今他们只围了三面,留了一个他们南下逃亡的缺口,这却又是宋远知自己的私心,无非是个拖延战术,想要少死些人罢了。
赵锡梁闻讯赶上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你解释一下你颈上这道伤。”他面色沉如锅底,不怒自威,“朕只允你最后与他道别,可没说让你孤身一人进去冒险。”
宋远知捂着伤口不说话。
于是赵锡梁冷笑道:“他们想要擒拿你来威胁朕是不是?孙嘉俨?呵,他如今果真是长本事了!来日拿下长陵,朕定要拿他祭旗!”
宋远知觑着他陌生的神色,心中黯然,这不是她的玄止。
这是真正的赵锡梁,杀伐果断,公私分明,他爱着宋沐双,却从未允许她插手过一件政事,如今能对她宽限到如此地步,已是十足的难得。
那她的玄止呢?
是将神识藏在他的身体里,旁观着一切,还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如果她叫他,会不会将他叫出来?
可是她不敢。
然而赵锡梁最终也没有驳斥她的围城之举,他只命人在城外安营扎寨,静静地等待着面前的猎物垂死挣扎,等着他咽气。
宋远知这才知道,这种选择原来更让人煎熬,眼睁睁地看着南平即将灭亡,好似无形中有一个沙漏,正在倒数着南平的气数,沙……沙……然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零散地听说了一些城中的消息,比如……柳怀璟毁了宋府,毁了跟她有关的所有物事,杀了所有曾经服侍过她的丫环仆役,连黑玡都没有放过。
她这才知道,孙嘉俨那句“你在南平,大约也只剩下这些东西了”是什么意思。
她从来不知,柳怀璟居然也会有这么冷酷残暴的一面。她并不能相信,这道政令会出自柳怀璟的手。
自然也听说了柳怀璟已经许久没有出过摘星楼的消息,她开始怀疑,柳怀璟是否还安好。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她苦苦挣扎这么多年,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在担心谁?”夜风中,男子拿了一领披风给她披上,看她举目远眺,目光哀伤,问道,“是孙嘉俨?不,他已是必死无疑,那么,是柳怀璟了?”
宋远知不语。
“你放心,这次朕不会再给你单独见他的机会,要见,也等他递表出降之后再说。朕……绝不会再给他们一丝一毫威胁朕的机会。”
宋远知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