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园中高楼耸立,一列宫女穿梭其间,将手中的托盘一点点递将过去,直至到了最高的那处小楼门前,莹琇朝那宫女略略点了点头,将托盘接过,转身进去,踏着老榆木楼梯一步步地上了楼。
托盘里一碗乌黑的药汁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莹琇走上前去,将托盘放到周冉意面前的案几上,低声道:“娘娘,该喝药了。”
周冉意正微阖着双眼,单手支额懒懒地倚靠在美人靠上假寐,听到动静,她轻轻地“唔”了一声,缓缓坐起身,胸前盖着的狐皮毛毯便滑落了下去。莹琇见状,进屋去拿了一个披风给她披上,换下了那毛毯,担心地说道:“娘娘,外面风大,您睡久了仔细头疼,还是早点进屋去吧。”
“瞧着是有些酸乏。”周冉意皱眉呻吟,似是颇觉痛楚,“只是屋里憋闷,我往日见先生总爱往这儿来,不知其味,如今才知晓这其中的好处,天高云淡,万家灯火,视野开阔,人的心才能开阔。”
莹琇擦了擦手,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揉捏起来,一面犹疑地问道:“娘娘,奴婢有一事未明,想求娘娘指点。”
周冉意将药碗端起来,用小汤匙一点点地舀起来送入口中,药汁浓苦,她不由得又皱起了眉:“你是说二小姐的事吧?”
“娘娘明察。”莹琇略有些不安,“听说老爷将二小姐关起来了,算到今日,已经足有半月了,二小姐不吃不喝,人瘦了好大一圈呢,奴婢真是担心……”
周冉意将那勺子放了回去,发出“铛”地一声脆响:“父亲要罚她,那是有理有节,我身为人子,又能有什么办法?横竖不过是让她吃些苦,收收心罢了,不会有事的。”
“只怕这回老爷是发了大火,听说若不是有先生拦着,那夜老爷可能就直接将二小姐打死了……”
“莹琇。”周冉意突然出声叫她,原本秀丽端庄的眉眼此刻渐渐蓄起寒霜。
“娘娘您说。”莹琇如梦方醒,收了手转到她面前跪下,心中的不安越放越大,指尖已经冰寒一片。
周冉意将药碗放回到案几上,严肃地问道:“你与我,与冉筠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有些话,我就不避你了。我只问你,在你眼里,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莹琇仔细想了想,迟疑地说:“二小姐……二小姐天真烂漫,最是没有心眼的,她自幼得娘娘教导,自是端庄大方,秀外慧中。”
“真的?你真的这么想?”
“我……”
“罢了。”周冉意卸了眉间寒霜,也卸了全身气力,她似是倦到了极致,重新靠回了靠背上,闭着眼睛慢声道:“你去传……本宫的懿旨……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思念家中幼妹……请她前来一见。”
“是!娘娘菩萨心肠,定能得上苍庇佑!”莹琇喜极而泣,行了一礼便起身下楼去了。
她身后的周冉意依旧靠在美人靠上,一动不动,声息全无,只有苍白憔悴的脸上,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周冉筠来得很快,她像是来不及梳洗,虽然换了正式觐见皇后的礼服,妆容却颇为粗陋,发间还有几缕不服帖的头发微微散出来,不知是她跑得太急,还是忘了梳头。
她小步跑上楼,直接在周冉意身边坐下,焦急地问道:“姐姐,听闻你身体不适,你哪里不舒服,可请了太医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