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正午,入冬后,难得见太阳高照,微有暖意。大街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两旁商铺依旧熙熙攘攘,人头涌动。
从人群中,推挤避让,三人往西而行。
依旧是一身青白衣衫的叶冬青,行走在前。留着一缕长须的丁老哥,和木婉清跟着其后。木婉清不再是一身单薄黑衣,而是身穿一身锦衣棉服,气色好了许多。
叶冬青暗自感激丁老哥,还是他有心,及时为木婉清定制了棉袍。
一里开外,便见那太白楼的酒旗,迎风招展,遥遥在望。
叶冬青想起一事,便让丁老哥木婉清二人先行。自己办些琐事,随后就到。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中。
四处张望,寻了一家成衣店,走了进去。此时的民风仍较开放,中间展桌放满了一卷又一卷的布匹。而三面墙则挂满了成衣。一个碧眼紫髯带肤色较黑的人,看见叶冬青,忙满面春风迎了过来。
他头那顶帽子,既高且卷,样式奇特,充满异国风情。攀谈几句后,才知他是一个天竺来的商人,名叫阿尔罕。便请他为自己选两身色泽朴素的女式棉袍,
那阿尔罕问了大致身高尺寸等,便进了后场,选了两件颜色朴素的锦袍出来。一件淡绿色,一件淡粉色。叶冬青本就没有为女子买衣服的经历,便请老板派人送往西郊静月庵。
那件淡绿色的,送与姓宁的道姑。一件淡粉色的,则送与复姓独孤的女子。本也想帮娄山三老的徐承州、谢天华二人置办两件男士棉袍,又觉不妥,便打消了念头。
临出门,又想起了些什么,便转身回来。取了一些银两,请老板阿尔罕帮忙寻一家专售被褥的店铺,购买三十床厚实被褥,送往静月庵,赠给庵中的众位尼姑师傅。阿尔罕满口答应。叶冬青一番感谢后,便离开了。
走到太白楼门口,刚要进楼,却看见西面走来一列官兵,为首的那个将领,有些面熟。那人圆脸微胖,皮肤白皙,倒是不丑。只是一双三角眼透着凶狠,趾高气扬,旁若无人。一路走来,姿势跋扈,大街人纷纷避让。想来平时就颇有恶名。
叶冬青这才想起,这人,正是那晚跟着段正淳段誉一同闯入自己房中的那个将领。
那将领也看见了叶冬青,两人对视一眼,叶冬青冷哼一声,便进了太白楼。
丁老哥和木婉清,已在二楼靠窗的那桌等待,桌摆着几样菜品。叶冬青径直坐下,微微一笑,说了两句闲话。三人便拿起筷子,吃起了午饭。
太白楼有一道海稍鱼,堪称一绝。几人吃了两次,便爱了。听店小二说,这道菜是特地选用当地的白鳞鱼,肉质极为细嫩,汤色乳白。再佐以多种调味料,变得麻辣鲜香,又带着一丝酸甜,令人回味无穷。尤其是在冬季,吃得热气腾腾,浑身生暖,让人舍不得放下筷子。
三人正大快朵颐间,忽听楼下一阵纷杂骚动的声音,传来来:“官爷,官爷,我们是正经买卖人。您这么多人,把门这么一堵,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随后,便传来一阵木梯腾腾腾的脚步声,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白胖三角眼的将领,身边跟着三名手下,太白楼的掌柜满脸着急,跟在一旁。
丁老哥见叶冬青看着那将领,便小声说道:“这人叫李旷,是镇南王府护卫队的一个头目。”
那李旷带着手下,在二楼各桌子间,随意漫步走着,一双三角眼带着恶光,四处扫射。
原本各个饭桌,呱噪喜乐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不见。二楼七八桌客人,皆噤若寒蝉,有些胆小的,连头也不敢抬。
李旷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目光居高临下,环顾众人,又眼神轻瞥那倒霉的掌柜,口气不善地说道:“前几日的刺客,至今尚未抓获。又有国宝被盗,末将奉命四处搜查,不敢一日懈怠。”
一边讲,一边缓缓走到叶冬青身旁,李旷一双三角眼,看到叶冬青身。
继而又把看向了那掌柜,突然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叶冬青的桌子,狠狠地冲那掌柜吼道:“尔等不思为国尽忠,反而多番阻挠。莫非与那刺客、盗贼,有所勾结?”
震得桌的筷子,掉落在地。众人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言语。那掌柜一阵战栗,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好话。
李旷面带冷笑,双手拱手向天做恭敬状,继续说道:“掌柜的,若有意见,可至官府申诉!官府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那掌柜哪敢分辨什么,只是一味地陪着好话。
叶冬青面显怒色,他岂会不知这家伙是挑衅自己。心中一阵烦躁,教训这胖子一顿,或者宰了他,都容易。
只是这货偏偏摆出一副忠君爱国、为主办事的模样,收拾了他,则等于当众打了大理段氏的脸面,恐怕会引来段家的纠缠,最后还是自己麻烦。
李旷见叶冬青生气的模样,仿佛达到了目的一样,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便又踱步四周,冠冕堂皇了几句。最后,一双三角眼,精光烁烁,缓缓看了看叶冬青一桌,便哈哈笑了几声,转身下楼去了。
丁老哥见李旷嚣张跋扈的模样,不禁感叹道:“镇南王府的一个头目,也敢如此跋扈。大理国所谓治国严明,也不过如此。”
一番闹腾,饭菜皆凉了,三人意兴阑珊,便结账离去了。
出了太白楼,木婉清让叶冬青二人,先行回去,她要去买些物品。叶冬青提出陪她一起去。木婉清面露羞涩,摇头拒绝。
丁老哥人老成精,自然看出木婉清是要买一些女子贴身物品。摆摆手让木婉清去了。走远后,丁老哥才向叶冬青说明缘由,后者挠头苦笑。
看着木婉清在转角处消失不见,叶冬青心中产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请丁老哥先行返回后,自己则原地踱步,皱眉思索。
自己刚走到太白楼,那李旷带着兵丁,就出现了。这么巧?真的只是巧合?
他寻衅震慑太白楼掌柜,实则是在呵斥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羞辱自己一番?
可这样,只不过是凭白激怒了自己。他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此人虽面色不善,但并不是那种蠢笨如猪只会狂妄自大的寻常官员。
为什么这么说?
只看他身形似松实紧,内在就远比外表,要精干强悍。又目中精光闪烁,显是颇有心机之辈。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白楼的场景,在脑海如景象般翻转回放,叶冬青努力在寻找着哪里有遗漏?
哪个不对劲的感觉,又是因为什么?
福灵心至,一个场景闪入脑海,他忽然想起,李旷临走时,朝自己这边看了看。他跟自己对视了一眼后,眼珠又向左转动了一番。
当时还以为他心中有愧,不敢长时间跟自己目光对视。
现在想来,不对!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他眼珠向左转动的同时,目露异光,瞳孔有放大的现象。
他不是在回避自己的目光!而是在看自己右侧的人,从而因为情绪波动,导致瞳孔不可控制地放大。
一瞬间,叶冬青心中冒起一阵寒气,心中一阵战栗。
坐自己的右侧的人,正是木婉清!
不好!
叶冬青这才醒觉,那李旷最后瞥木婉清的那一眼,眼神不对!
哪敢怠慢,急掠而出,可惜,佳人哪里还有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