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碧玉其实有些遗憾,她是去年五月底查出有孕,算来产期就在一月底二月初,王碧玉一直期望能赶在万寿节当天生这个孩子。与皇帝同一天生日的孩子,不管男女,比着那中元节出生的皇长子,岂不更显吉利?
然而她终究也是有孩子了,自己也还活着,这就是好事。
看着孩子喝饱了奶,躺在摇车里安静恬睡,王碧玉满心柔软欢喜,跟眼前的安稳幸福相比,什么吃的喝的,什么位份,都可以往后排。
王碧玉自小为奴为婢,受尽了李素梅打骂苛待,能接连两次有孕已经是身体底子好了。饶是如此,生这个孩子也丢了半条命去,孩子都快满月了她还是每天大半时间躺在床上,坐一会儿便腰疼。
淑妃尽心尽力照顾她,每日拿各种补品给她做药膳滋补,看王碧玉身子虚,便叫她坐了个双月,出了月子仍旧不停供养,唯恐她跟李素梅似的嘎嘣一下没了。
王碧玉很是感激淑妃的照顾,这种感激之外又有些尴尬:都到端午了,她仍旧畏冷避风。这样倒好像她故意在说淑妃苛待她似的,尤其她又有“前科”,更不自在。
淑妃劝道:“你不必觉得怎么样,我嫂子生了两个孩子了,我知道女人产后病这事,不会无故疑你,你也不要多心,好生调养身体就是。我还指望你和我一起带孩子呢!”
王碧玉这才安下心来。
王碧玉产后虚弱怕风,也经不住劳累,一天里有小半天都在休息。皇次子喜静怕人多,一点声音就能惊醒,哭闹不止,轮值的奶娘和保姆已经增加到了八人。临近端午节,皇长子又有点发热,凌清辉便对太后说:“不如今年不去行宫了吧,叫产妇和孩子都好生养一养。”
代国夫人病情越发严重,眼瞧着不行了,太后忧心母亲,正想留在京中随时等候消息,闻言忙说:“就这么办吧,既然大的小的都怕冷,今年也不是很热,咱们又何必非要去行宫呢!”
端午之后,宫外来人报丧,代国夫人仙去。太后伤痛欲绝,凌清辉破例奉太后出宫,驾至蔡国公府赐奠,以安慰太后。
太后深觉母亲苦了一生,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走了,定意要为她料理好身后事,于是佛道齐至,法事大办。太后虽不能一直在宫外,却可以使唤蔡国公夫妇操办细则。蔡国公也巴不得有此机会可以再长长脸,联络联络姻亲故旧、王公贵族,因此着意奔忙。
未过几日,凌清辉去寿康宫请安,见太后脸色漆黑,地上点点碎瓷。
见他来了,太后才忙恢复神色,又叫人收拾扫地。
凌清辉便问:“母亲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想了想,便跟皇帝实说了:“我那嫡母摆嫡妻正室的谱,不许我生母入祖坟,还说妾室办不得大丧,再停灵人就该臭了。这像什么话?就算我不是太后,凭我母亲生了一儿一女,也没道理不让她入夫家坟地。”
凌清辉安慰道:“夏日天热,朕叫钦天监选好日子,姥姥尽早入土为安就是。至于她摆谱……”凌清辉想了想:“便照国丧办,命王公抬棺,二品以上扶灵,宗室及诰命随从,官民停六个月的婚嫁,官员停二十四个月的宴请。棺椁就入祖坟,与姥爷同葬。她既然要摆谱,那就让她滚出去!”
太后心气顺了些,又问:“国丧非同小可,你……不介意?”
凌清辉说:“尽孝心罢了,有何不可?”
太后忙着操持丧事,皇后淑妃忙着带孩子,宫务便交给了陈昭容。徐昭华和晴翠原本也该协理后宫,然而洪福街商铺的掌柜管事少了许多,伙计又抓的抓撵的撵退了一批,先前自伶人坊救出的女子更要有人教导普通生活,两人加上一个海诗政,在詹事府忙得热火朝天,莫说宫务,就连皇帝都没空搭理了。
凌清辉这阵子也忙得很,南疆出了叛乱,稻田府旱了,红麦郡涝了,青苗县出了蝗灾,北地三郡的流民还没回乡,眼见着春耕已经误了,不但要免三郡今年的赋税,还得提前预备好今冬的救济。
哪哪都需要钱!
因此听说三人专心在詹事府忙碌,凌清辉十分高兴,还特意过去勉励众人一番。
晴翠小胸脯拍得震天响,一口给他做了保证:“你放心,就算今年倒赔着,我也还有积蓄,保管能有三百万给你花。”
凌清辉乐得几乎要亲她一口,幸好周围都是人,及时刹住了嘴:“你们也不要太过劳累,天闷热,当心身体。”
有皇帝的鼓励和关心,詹事府上上下下干劲十足,心比六月天的大太阳还火热。
晴翠和徐昭华等人将自己的冰例都凑到一起,除了给海诗政张兰娘多留两盆做冷饮,其他的都在詹事府一起用了。
至中元节,皇帝去祭祀,皇后发帖子请大家赴皇长子周岁宴,观抓周礼,晴翠也是礼到人不到,专心要在今年就把洪福街生意重新转起来,趁着年底赚一笔本钱。
七月流火,天却还闷热,晴翠拿着把大蒲扇使劲扇风,一碗酸梅汤三口就喝完:“日子过得还真快,皇长子这就一岁了。”
海诗政说:“是啊,连皇次子都出生半年了。”
“诶?有半年了?”
“二月生的,现在七月半,可不就半年了嘛!”海诗政又要了一碗酸梅汤,“端午前陛下说今年不去行宫,我本来以为这个夏天要热死我,倒也这么过来了。”
晴翠有些晃神:“这么说来,我俩两个月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