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小店烛火高照,无限繁华。
巽泽没有等到慕容黎,只等到花不冷将慕容黎入小寒山的消息带了来。
小寒山,是鬼门的据点。
巽泽相信,以慕容黎的智慧,敢去小寒山,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与鬼门之人起冲突,但天黑夜路,魑魅魍魉横行,难免会遭小鬼绊脚。
江湖的险恶之处,他很清楚。
不见慕容黎,心中便是极度挂念。
若是往昔修为尚在,他自可神行千里即刻到慕容黎身边,但如今,连走出春风小店都气喘吁吁,想要出城奔赴小寒山,难。
跑到天明或者收尸?
一想到修为之事,巽泽气不打一处来,噔噔噔砸开风尘子居室的门,一脚踢开风尘子立稳的写有“寤寐”的牌子。
寤寐,简单来说,是经行宴坐,净修其心。乃入夜后风尘子必修的修行,立牌子是警告,警告巽泽不可打扰。
否则他就生气。
仙人生气,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巽泽才不管风尘子看到寤寐倒地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面部表情,直接拔出灵犀,拎起风尘子命令即刻御剑。
“不可理喻。”风尘子迷糊中,仙气灌顶,猝然走火,那一蓬墨发猛然张开,活脱脱成了炸毛的刺猬。
每一根炸开的发丝坚硬如刺,点着微芒。
巽泽手按上去,针扎一般的疼。
的确很恐怖。
“你敢不去!”
巽泽张牙舞爪,灵犀剑胡乱往风尘子毛刺上劈去,风尘子惊恐退后,护住他至美的秀发,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被巽泽瞳孔中震动的冷气一逼,脸色惨白的叫了起来:“我是你师兄!我是你师兄!”
“我是你祖宗。”
“我是高贵的仙人,不是你的驴。”
巽泽抗议,迈开长腿:“那我就去死。”
小风神怎么能死呢,小风神死了老疯子的任务完不成,会被天元鼎放九天雷火把头劈烧成八个黑球的。
巽泽不能死!
风尘子呼吸平稳!风尘子欲哭无泪!风尘子妥协御剑!
*
慕容黎身在半空,抬头,明月撕开墨黑的云层,透出一线昏沉的光晕。
月近中天。
便在此时,乌笛响起了一串朱雀般轻鸣的音。
同样身在半空中的小杜,突然震裂心肺的狂啸一声。
一抹紫蓝倏然在慕容黎身前闪现,宛如一只眸子,凝视在心之深处,如做尽妖梦的夜晚,唱出凄惨的忧伤。
小杜双目赤红,眸子黯了黯,全部心神仿佛都灌入了这柄刀花太岁的小妖刀之中。
刀出则妖,妖则殇,殇则烬。
骇然一刀,斩中的是慕容黎。
如此巨变,慕容黎始料未及,不曾想到小杜会向自己出手。情急出招,只堪堪持箫在紫蓝光芒的中心挡了一下。
箫断,金铃脆响。
慕容黎溅血跌落。
天边的那轮月倏然碎红了开来,宛如洒着一缕凄艳的血。
翎墨被甩至一旁,慕容黎跌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受伤,单手捂住胸口,痛苦的俯身下去。
惊愕道:“小杜……”
小杜飞身而下,看着自己掌中的刀,他的眉心已然完全变成黑色,像是地狱中浮现出妖魔,吞噬了他的神智。
一瞬间,空空如行尸,双目只剩赤练般的鲜红,聆听着朱雀般的笛音。
刀风再起!
这下变生顷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只有命魂眸子中凌厉的精光依旧闪耀着,锁定着陌香尘。
慕容黎伤不伤与他无关,他只关心陌香尘,关心他死。
高手过招,不容半点分神,何况还是杀红眼的人。
陌香尘急于断慕容黎之路,手点乌笛月下横吹,无异于在僵持不下的激战中空门大开。
命魂哪里容许错失此等大好良机,又是一声尖锐的长啸。
龙骨兽夹着怒涌的风涛,潮卷迫压般飙出巨兽牛吼之声,迅疾如电。
陌香尘正要停音变招,只觉一股狂猛的劲气横渡而来!他还未来得及躲,全身便被猛虎般的巨爪卡住,再也无法行动半分。
笛音顿息。
小杜后脑一阵剧痛,忍不住一声尖叫,双手抱头,身子猛地弯曲了下去。
龙爪机械般骤变,爪尖猛然卡紧,潜出道狂悍的力量将陌香尘捏到窒息,又狠狠抓起,重重抛入坚硬的石雕地板上。
陌香尘被砸得全身骨骼碎裂般错位,真气顿时无法凝聚,双手勉强撑住地面,不住咳嗽,鲜血大口呕出,覆盖他喋血的红衣。
一招击落,见此稳占上风情景,命魂眼中凶光暴起,更是不客气,再次长啸,驱动龙骨兽。
龙骨似乎闻到血腥, 凶性大发,一声嘹亮的怒叫,张开了那比水缸还大的阔口。
阔口中竟是四对雪亮的尖齿,嵌于口缘,有如剑刃,电光火石之际,根本不容陌香尘思考挪身,猛地咬去!
陌香尘方才被一下捏到窒息,本已真气虚残,如何抵御这要命一击,猝不及防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是双腿被咬穿,身子挂在利齿上。
鲜血如注倾泄而出。
龙骨兽并不停顿,巨首高傲昂起,勾着陌香尘仰天狂啸,紧接着阔口猛力一合,欲把勾在剑齿上的陌香尘的双腿咬断。
陌香尘骇然巨变,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腿骨疼痛,顾不得全身真气已竭,不知哪来的力气,乌笛直透巨兽上颌,将挂透腿骨的那颗龙牙生生崩断。
在阔口咔嚓合上的瞬间,陌香尘劫后余生般跌坠地面。
天下阴招,唯快不破,命魂哪容得陌香尘有片刻喘息,神色更加恶疾。
龙骨昂首甩开颌上沾染的污血,阔口再张,镇北图南般迅猛咬来。
它头颅上的巨眼碧光流转,森然不可逼视,所谓画龙点睛,巨眼正是整只龙骨兽上制造得最为逼肖的地方。
无疑是龙骨兽机关的控制总枢。
陌香尘想明白这点,半身浴血,脸上挂着疯狂而狰狞的恨,他恨慕容黎,恨巽泽。慕容黎浴血被重伤在地,他仍旧不解恨,欲再给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