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走后,王婉雍依旧保持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试图理清她正面对的情况。
回忆来到两年前,原身来朱府应聘后,她内心就起过一些疑虑,只不过,都是灵光一现,过后就被她抛诸脑后。如今,卖身契都到她眼前了,那些疑虑便有了最好的解释。
照常理,像原身这种短期雇佣的奴婢,只需简单问问户籍,再粗略看下相貌形体,合眼就留下,不合眼便不雇。但原身的待遇不一样,朱府管事婆子的问题很奇怪,比如她会问, 是否嫁过人,有没有婚配,身上有无暗疾等。不仅如此,她还被带入屋内脱衣检查。
原身当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一直在村里待着,也没什么见识,以为这是大户人家雇人的规矩。尽管她很不舒服,但还是通红着脸乖乖躺下被检查了。
王婉雍这会儿复盘这一段记忆,在她看来,这检查的重点,便是查验她是否处子之身。
另外,就是王丽雍一进朱府,就成了朱家小姐的贴身丫鬟。王丽雍或许一开始不懂,但在朱府浸淫两年了,也多多少少摸到了一些规则。举凡大户人家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必定是那种签了奴契,身家性命都属于主人家的丫鬟,哪里轮得上她这个短工。王丽雍疑心过,却没有多想,以为自己撞了大运。贴身丫鬟的月例银子可比普通丫鬟要多得多。
再有一点,那是原身没有怀疑但王婉雍却也觉得不正常的,朱府小姐对原身过于好了。若说那朱府小姐是没架子,宽仁待下,对所有奴仆一视同仁倒也罢。事实却是,她只对原身一人另眼相待。
隐约记得,朱府小姐还跟原身提过“试婚”的规矩。为了防止姑爷有生理缺陷或是古怪脾气,一般大户嫁女之前,会派陪嫁丫鬟先过去试婚,也就是和姑爷同床共枕,将姑爷的情况摸透彻后回去禀报。
当时,原身还在为这个规矩唏嘘,觉得大户人家就是讲究,也觉得那过去试婚的陪嫁丫鬟太过可怜。
有一回,朱府小姐和原身闲聊之余,还特意讲了一个关于试婚的狗血故事。有家姑爷在试婚后,爱上了试婚丫鬟,从而拒绝娶对方小姐。
如今回想朱府小姐当时的表情,这分明就是在敲打原身。也就是原身傻乎乎的,一点没看出来。
最后一点,原身入府两年,再也没有回过王家了。若真的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少说可以请请假什么的。但是,在原身几次提出想要回家探亲时,管事婆子却脸色不好得告诉她不行。原身为了月例银子,后来也不敢提出这事。
“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原身愣是一点都没有起疑,还真是心大呀!事出反常必有妖,马虎大意人不保。”王丽雍坐累了,往身后的大炕一躺,对着屋顶喃喃自语。
眼下的情形,她必须先解契离开朱府,再后图其它。既然卖身契是真的,她就得拿出至少二十两银子赎身。这二十两还是保守估计,只要主人家想要刁难她,将她的赎身银子翻个两三倍都不成问题。这会儿,别说二十两,二十文她都拿不出来。原身每月的月例银子,可是分文不差送回了王家啊!
再说,朱府当家人都发话了,让她做妾。照朱福禄对原身的稀罕样,恐怕她真的拿出银子来,朱府也不会放人。
“要不,逃了吧!”王婉雍豁然站起身对自己说道,随即又颓废得坐了回去。不行,一旦成了逃奴,她的处境只会比眼下更糟糕。这个时代,若是主人家报案出了逃奴,天宇朝各州府都有责任协助追回逃奴。她没有信心能够在这陌生的时代和地方完全隐身。一旦被追捕回来,不仅要接受官方惩罚“一百鞭”,而且,还是会被送还主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就这么逃了,她还得回去找妹妹呢!
“到底该怎么办呀?啊啊啊啊……”王婉雍有些气馁得往后一倒,半个身子回到了炕上,双脚一抬,卷起一旁的被子,整个人来回滚动,以此发泄心中的烦躁。
这时,房门第三次被打开了。
花丽瑶蹑手蹑脚得摸进了屋子,扯了扯她卷在身上的被子,轻声喊着:“丽雍姐姐,丽雍姐姐……”
王婉雍动作一顿,从棉被里钻出脑袋瓜子,打眼便瞧见花丽瑶充满关心的脸。慢了半拍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和原身同屋居住的花丽瑶,也是原身在朱府唯一的小姐妹。
这个时间,花丽瑶应该还在当差吧。王婉雍心想,迅速瞥了一眼窗外,还未天黑呢。于是,她问道:“小瑶,你怎么回来了?这会儿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呀?”
“小姐让我给大少爷送盒糕点。我回来时,在路上遇见张妈妈,她说你醒了。我挂心得紧,就偷摸着先拐回来看看你。你怎么在床上滚着呢?是不是头疼得厉害?”
王丽雍有些尴尬,不,她不头疼,她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清了清嗓子,她掩饰心里的不自在,“没,额头上的伤口都快好了。额,我,我就是,躺了几天了,觉得身子发僵,所以在床上动动。”
花丽瑶“哦”了一声,同时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张妈妈刚刚还让我劝你,说什么让你惜福的话。我多问几句,她就不答了。这些话没头没尾的,是不是跟你之前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