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来啦,地上凉,赶紧上炕坐,我给你倒碗茶去。”张氏招呼道。
“嫂子,别忙活了,当家的不渴。”崔小翠说道。
张氏白了小姑子一眼,“长流村过来甜水村一趟可不近,就算不渴,也冻坏了吧,喝碗热的,暖暖身子。”
说完,也不管两人说不用,就自顾自去了厨房。
崔志刚已经停了手下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他的脚还不能下地,所以不能跟妻子一样下炕相迎,只得扯出一抹笑,尴尬的说了一声,“来啦!”
王展年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简单应了一声“嗯呐”,房内就再度恢复安静了。
崔小翠连忙找话题,“哥,你这手里编着的又是什么花样,不像花花草草,也不像小动物,倒像是字。”
崔志刚抿嘴一笑,挠了一下有些发痒的右腿,才答道,“这是编给鸿学的,明年不是要去考学吗?我就编了两个字,一个是高,一个是中,取个好意头。”
王展年忍不住望了过去,还真是高中,挺像模像样的。他那股经商的劲头又起来了,“大舅哥,你这倒提醒了我。明年不是府试吗?你编多一些这样子的,什么高中,折桂,必中,及第都可以,到时候,拿到辽州府卖,肯定能赚钱。”
“哎呀,妹夫这主意好呀。可是,我的腿如今这样子,恐怕出不了远门了。”崔志刚先是激动,后又惋惜,觉得自己错过了赚钱的机会,倒是把刚刚面对妹夫的拘谨给忘了。
“这有什么难的,回头我是要跟鸿学去辽州府,到时候帮你捎上代卖就行。”王展年一把揽下了这活。
“那成,到时候赚了多少,你一半我一半。”崔志刚直接提到了报酬,他虽然以前烂赌,却不是没情商的人,自然不能让妹夫白辛苦一场。
王展年原本是想顺手帮扶一把,却不料大舅哥主动聊到报酬,快速琢磨了一下子,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这让崔志刚松了一口气,也让崔小翠恢复了以往打小算盘的劲头,“寻常草鞋只需五文钱,大哥编得这些花样多,我们也大概定了价格,单底的草鞋还是那个价,五文钱,半包脚八文钱,全包脚十文钱,添了图案的,不管啥图,都加两文钱。但是,这些都是打算赶集或者庙会上卖的。若是要卖给那些学子,还是跑到辽州府卖的,咱就不能这么算了,得提高定价。”
王展年点点头,“小翠说的有道理。我看大哥的手艺很好,编得比寻常看到的扎实些,也平整些,原本的定价就已经低了。”
崔志刚听完这些,认真考虑了下,大概一两分钟后,他说道:“辽州府的那批,就定二十文钱一双吧。我只做两款,半包脚和包脚的,然后全部带文字图案的。”
王展年和崔小翠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得齐声说道:“成!”
这时,张氏也从外间端着水进来了,好奇问道:“成啥呀?”
崔小翠立即开口解释,三言两语便将刚刚聊妥的生意告诉大嫂。
张氏一听,激动得找不到北,连忙把王展年手里的碗又拿了回去,“这茶水不够好,是剩下的茶渣子煮的。小妹夫,你等等,我去跟老二家借点茶叶,给你再煮一碗好茶。”
王展年正准备喝茶,就被张氏夺走了茶碗,正在疑惑之际,听见她这么解释,连忙一把夺过那碗茶,咕噜咕噜便全下了肚。喝完后,他将空碗递给张氏,“谢谢嫂子,茶水很好喝,不必再添了。”
最终,王展年和崔小翠决定第二天大早再回去,免得到家后半夜了扰人清梦。还有一部分原因,王展年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想要好好观察崔志刚,看看他是否真的已经浪子回头了。
几人在房内闲聊了一会儿后,崔母也加过来了。从她笑盈盈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前不久,她还悲痛欲绝到上吊自尽。
听崔小翠说,打从崔志刚自己砸了腿后,他再没提过耍钱的事,甚至有几个不了解情况的赌友上门约他去赌,也被他狠狠骂了出去。
在炕上养伤的时候,他便开始琢磨要怎样养家糊口。然后,某一天,他就让家人给送麻过来,开始搓麻绳。一开始,家里人以为他是无聊,便由着他。接着,他又要了干草、木槌和板凳,大家细问后才知道他的打算,就是编草鞋赚钱。之前的麻绳也是为了编草鞋准备的材料。当时,崔家大小四个妇孺乐坏了。
等结束了闲聊,妇人们开始准备晚食,崔志刚便又开始编草鞋。等王展年过来喊他吃饭时,看着他半眯着眼睛,努力借着户外落日余晖编鞋的架势,头一次相信,他这个大舅哥或许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