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大家都闭紧了嘴巴,加快扒饭的速度,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聚餐,因为这小插曲而匆匆结束了。
晚些时候,王大富躺在炕上,听着老伴数落自己。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都分家了,你还操这些心干啥。再说了,凭良心讲,眼下三个儿媳里,最没毛病的就是老二媳妇了,你倒好,喝多了几杯,就开始念叨上了……”
“我说那些,都是为老二好。你没听外面人说得多难听,说老二绝户气,就算家里光景再好,也是白搭。”王大富嘴硬道。
“老二有两个娃呢,什么绝户气。他们都是眼红老二家里和美说的瞎话,你倒是听进去了。咋的,难不成你想让老二学着老三那样,也给整个外室给你生个孙子?”
“你胡咧咧啥,我为儿子好说几句,你们倒好,一个给我甩脸子,一个念叨我。我算是看明白了,老大媳妇说得没错,你就是偏心老二那边的。”
“就许你偏心老大那边,不许我偏心老二那边咯?”
王大富被这话噎住了,转过身子背对老伴,闹脾气似得说了句“睡觉”,之后再也不开口了。
姚青花也没惯着他,自己也转过身子,很快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王大富等到老伴的呼吸均匀平缓后,才回到躺平的状态,望着看不出样子黑漆漆的屋顶,喃喃说了一句:“我没错!”
一夜过后,昨天的龃龉都被抛在后面了。田丰收和朱晓天趁早回去了,剩下的活计不重,不需要他们锦上添花。
王大富赶着自家马骡拉着辘轳在麦秆上压滚数次,麦粒便脱离秸秆了。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这种活计一点比弯腰割麦轻松多了。之前没有牲畜的时候,他们是将麦子放到木桶里,然后用手抓麦杆,用力敲打桶内壁,使得麦粒脱落在桶里。那样子一天下来,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今年不同,有了牲畜就简单多了,所以他不愿意闲着,抢着要到打场干这活。
这些麦粒在脱离了麦秆后,还要经历暴晒、杨场等步骤,最后才是干净的带壳麦粒。当然,这远远不是麦粒的最终结局,它们会经过石磨和各家主妇的巧手,或是成为餐桌上暄软的馒头,或是成为浸满汤汁的面条。
土豆倒是简单些,从地里头挖出来见天日后,回到各家院落后,经过分拣,大个的会被挑出来,用来售卖和留种,个头小的自留食用,挖坏的能吃则吃,不能只能用来喂猪了。
心急的村民会在土豆分拣完成后,第一时间往城里卖土豆,那些稳得住的,则是等粮商进村收购。在离开院子前,这些土豆都是放地窖或仓里贮藏,等到冬天,还要盖上旧棉被旧衣服,防止气温过低冻坏土豆。
王大富那边预留了交税用的粮食后,将剩余的小麦和土豆平分给了几个小家。每家都是300斤小麦和700斤土豆,这是接下来一年的主要口粮。
这日,王丽容一家在老宅其乐融融得分拣土豆时,王美秋出现了。
往常都是秋收过几天后,她就会出现在长流村,带着一些不值钱的所谓镇上特有的东西,然后说几句好话,离开时,就带走满满一袋新出的粮食。但是,这次,她并没有去新宅那边,而是直接来到了老宅。
“哎哟,捡土豆呢,我也来帮忙。”说完,她就撸了袖子,往一张空着的小木凳子上一坐,开始似模似样得挑起土豆来。
打从王美秋嫁到镇上,她再回村就是一副城里人的派头,不是嫌这埋汰嫌那腌臜,家里的农活是一点都不沾手的,最多就是被娘亲姚青花压着去厨房帮忙。这会儿,她话不多说就主动上前帮忙了,苏玉琼也没啥特别的反应,而是瞧见她一身好衣裳,提醒了一句:“你就别忙活了,回头把你这身衣服整埋汰了。”
王美秋不在意得答了句:“什么埋汰不埋汰,回头洗洗就成了。”
苏玉琼听罢,也就不多说了。分家后,王美秋同她们这一房特别是两个闺女来往得比较频繁,一开始她还担心三姑子打什么坏主意,后来听两个闺女解释一通后,便有些理解她的变化了。
等到一地的土豆分拣完,下了地窖后,王美秋才谈起了正事:“小容,小雍,镇上的铺子都整理好了,菜农那边已经问了几次啥时候送菜哩,你们这边准备得怎样,是不是可以开业了?”
“三姑,你要是今天不过来,我们干完今天的活,明天也要去找你嘞。砂锅土豆粉的方子我们已经定了下来,调料和土豆干粉也囤了许多。今晚您别回去了,刚好在家里试试味道,提提意见。”王丽容从地窖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乐呵呵得说道。
“哎呀,这敢情好,说了那么久的砂锅土豆粉,我还没正经尝过呢。”王美秋笑着答道,因为这阵子都在忙自己的“事业”,她的许多心思已经不在丈夫身上了,脸上的阴郁淡了许多,连带着,她以往瞧不上二房这边人的心思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亲近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