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塞的大体格局,至于那些防毒气,防水淹,防烟熏火烧的自卫措施,周泰安已经事无巨细的和两位建筑专家交代的清清楚楚,他们都是这个行业里的楚翘,一点就通,甚至有的地方还能举一反三,提出不少自己的见解,将周泰安可能出现的漏洞全部堵死,使工事的可靠性能更加完善,至此,轰轰烈烈的施工作业正式开始。
十天之后,黑皮从省城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情况让周泰安愕然。
李万年确有其人,此人也确实是于丰年的小舅子,据黑皮调查,于丰年爱屋及乌,疼爱夫人的同时,对这个小舅子也是关照有加,利用职务之便经常给小舅子承揽一些油水丰厚的工程,让其大捞特捞。
而且李万年忽悠完这些民工跑回省城,不但不低调行事,反而还四处招摇,成天混迹于赌场酒楼,总之就是一个挥霍无度,根本就不怕有人找他的麻烦,似乎他根本就没把骗人血汗钱的事儿放心上,有他姐夫罩着,或许他压根就不觉得谁敢和自己过不去。
“不怕没心没肺,就怕狼心狗肺啊!这个于丰年恐怕是知道他小舅子啥德行的,要是不出意外,他这个小舅子恐怕是他的白手套。”周泰安沉思了一下说道。
“啥叫白手套?”黑皮不解。
“白手套也就是捐客,替人办事,为人效力的那种人。”周泰安解释道。
“就比如那个田瘸子,如果他想霸占村里的某块土地,自己又不想出头坏了名声被人骂,就让你出头去人家软硬兼施,或者强买,或者逼迫得人家家破人亡,最后土地在你手里转一圈最终落在田瘸子名下,这时你就成为田瘸子的白手套了,坏事是你干的,好名声他自己落下,一点风险不用担。”
“我草,这不是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嘛?”黑皮顿悟。
“基本就是这个意思。”周泰安点头说道。
“那于丰年感情也不是啥好东西啊!”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哪有当官不爱财的?不查都是清正廉洁的好干部,一查个个腚沟子都不干净,只不过有人懂得低调,有人喜欢炫耀而已。”周泰安感慨道。
“低调的能多活两年,炫耀的死得快一些,是不是这个道理?”黑皮认同道。
“那倒不一定,关键是看你怎么站队。”周泰安若有所思的说道:“历来各朝各代惩治贪官污吏都不遗余力,抄家诛九族,扒皮喧草,手段不可谓不辣酷,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还屡禁不绝吗?”
黑皮摇摇头。
“就是队形的问题!打击贪官往往只是一个形式,一句口号而已,真正的目的还不是借用这个套路打击对手,排除异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算你是两袖清风一本正的好人,不肯为我所用者,想要给你扣个贪腐的帽子那有有何难?反之即便你贪如和珅之流,只要你肯俯首帖耳维护我的立场,哪怕你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周泰安被于丰年之流激发了心中愤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听得黑皮一阵明白一阵糊涂,也不知他话里的深意,只好不住点头称是。
“现在这里的施工进度已经走上正轨,民工们抛家舍业出来挣点辛苦钱不容易,咱们这就去省城会会那个李万年和他姐夫于丰年,如果他们能迷途知返,良心发现也就算了,否则我真就去奉天,把状子告到张作霖那里去,我就不信张家父子会任凭手下人胡作非为,除非他们真的打算自毁长城,不想要这三千里河山了。”周泰安越说越生气,对贪官污吏的厌恶他实在难以忍受,也不想忍受。
“咱们直接上门?人家能搭理咱们吗?”黑皮持怀疑态度。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当然有办法。”周泰安突然又笑了起来。
当下周泰安和孙超越,王卫国两位工程专家交代一番,又把王小宝找来叮嘱完毕,领着黑皮干净利落的就踏上了替人讨薪之路。
周泰安此举看似鲁莽冲动,其实却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首先他两个时代为人,对这种欺诈盘剥底层人的行为深恶痛绝,过去他没有能力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发声,只能选择沉默,可是此时和过去不同,这个时代纵然混乱不堪,但机遇和风险共存,只要你敢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不一定就会一败涂地,况且此时的周泰安,也不是一个毫无根基的蝼蚁,他还有一个马占山作为靠山,这可是在整个黑龙江省举足轻重的人物,自己只要先得了他的支持,就算此行难以圆满解决讨薪之事,起码没有性命之忧,这一点,周泰安心里有谱。
还有最重要一点,周泰安自己心里明白,却没跟任何人透露过,他相中了这一百多号宽城子来的民工们。
他毅然决然的想在这个时代做一番事业出来,哪有不想壮大队伍的道理呢?掐指一算,中日开战不足四年时间,他现在对人的渴求何等饥渴没人理解。
宽城子即是长春,也是不久的满洲国新京,相信一旦沦陷,这些工人没人愿意在别人的刺刀下做顺民,只要稍加引导,他们不难成为敢于抵御外辱的铁血战士,所以,周泰安一定要用自己的行动感化他们,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信赖和依附感。
当然,如同他当初想的那样,大不了用自己的钱给他们补发修建车站的薪水,不过那样一来,性质就会大大不一样,工人们只会觉得自己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而不是能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的兄弟朋友,充其量只会对他感恩戴德,却不见得会甘愿以性命相托。
而且现在周泰安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真正要命的危机是他从霍尔瓦特那里得来的钱财已经见底儿了,修建要塞是个吞金兽,他那些叮当脆响的大洋,不知不觉中消耗得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