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探子来报,自姜意被肃王妃卖入青楼后,肃王便如同疯了一般,到处寻找姜意。
他和肃王妃新婚未满一月,二人就已陷入冷战,肃王妃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肃王也未曾过去接肃王妃。
这倒是出乎皇帝的预料,因为皇帝也知道,肃王接近姜意,原本就目的不纯,他不过拿姜意当棋子,将姜意许为外室,也不过是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姜意罢了。
他打从一开始,就奔着想要利用姜意来威胁徐佑齐的主意。
但这其间,似乎出现了偏差,肃王不仅仅没能用姜意让徐佑齐为他所用,他自己反而深陷了进去。
肃王为贵妃之子,自幼深受先帝宠爱,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竟会为一乡野村姑搅动心弦。
先帝薨逝,贵妃身死,天之骄子一时碾落成泥,大起大落,大仇未报,竟醉心于儿女情事,也是稀奇。
他是知道肃王的,并不是个会轻易为美色所惑的。
所以这个姜意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
月末,皇帝辍朝三日。
闲来无事,他便想去百花楼瞧瞧那位引得肃王与驸马先后折腰的姜意。
他乔装一番,虽然尽力普通低调,但身为皇帝,他身上依旧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皇帝去到百花楼中,大抵是出门时未看黄历,他不过刚下软轿,便踩了一坨狗屎。
一个小孩当时正站在他的对面,见状不由哈哈大笑,一时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一个优雅的贵公子和一坨狗屎组成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年幼者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毫不留情的笑声。
年长者虽然尽力掩饰,但被年幼者所干扰,一时没忍住,也发出低低的笑声。
姜意彼时就在楼上,夜幕即将降临,她穿着一袭石榴红的裙衫,面上覆着一层白纱,准备登台跳舞。
她被笑声所吸引,不由得打开窗户低头看去。
好巧不巧,窗前的挡板不甚跌落,正掉到了皇帝的头上。
皇帝前半生没有一日像今日这般丢脸过,似乎他所有的霉运都集中到了今日,不由便带了些微恼。
这微恼在触到女子戴着薄纱的面容时,瞬间便变化成了惊艳。
女子有一双十分纯澈干净的眸子,初时如小鹿乱撞,无措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揪心。
他朝她扬起一抹爽朗的笑意,想要化开她瞳孔间淡淡的忧伤。
她见状微怔,然后漾出温柔的笑意,似深邃的湖水,仿若能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
大抵是他看的太过痴迷,女人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复又关上了门窗。
皇帝面上有一抹遗憾一闪而过。
因为皇后生凤阳公主时伤了身子的缘故,故而皇后将生母卑微的他养至膝下,他成了皇太子。
无上的荣耀同时伴随着无数的危险。
宫中的娘娘和他的兄弟们都不忿不过宫女所出的他能做太子,他被所有人孤立,便是太后,待他也只有更严厉。
他不是太后的儿子,而是太后能延续自己荣耀的棋子。
他自幼便谨小慎微惯了,即便做了皇帝,他的人生也是一片灰暗之色。
然而方才的女子却似星辰一般耀眼,恍惚间照亮了他整个人生。
他到现在眼前都是那一抹亮眼的鲜艳,经久不散。
再一抬眼,入目便是“百花楼”三个大字。
所以方才的女子竟是百花楼的妓子吗?
那女子的目光太过干净,他无法将她与百花楼联系到一起。
亦或是刚刚被卖入百花楼也说不定。
他想,他许是可以替她赎身。
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拥有那样一双澄澈干净眸子的女子被践踏,自此彻底融入这俗世之中
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处理一下自己鞋子底上沾着的狗屎。
味道有些难闻,皇帝寻了个客栈,沐浴一番,方才复到了百花楼中。
却不想就在这一个时辰里,姜意被别人给买走了。
姜意也不知买走她那人的身份,这几日她名声大燥,原本老鸨还想用她好好挣一笔大的的。
老鸨身后有人,她又是眼下她最看重的,一般人很难从老鸨手中买下她。
那个人会是皇帝吗?
她曾经是徐佑齐的妻子,后来又做了肃王的外室,又从肃王妃的口中,她半知半解,肃王一开始接近她,目的就不纯,肃王是为了用她要挟徐佑齐。
堂堂王爷,这般处心积虑的要挟一个驸马,这个王爷自然用心不良。
这几日她又旁敲侧击的打听到,肃王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太后无子,原本先帝想立肃王为太子,太后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将庶出的皇帝抱养至膝下。
先帝薨逝,肃王的母妃也被太后清算。
所以肃王这般处心积虑,就只能是为了皇位或者复仇了。
这样一个王爷,一定是会被皇帝密切监视的。
她直觉皇帝是知道她这个人的,所以她每日里这般努力的表现,就是想被皇帝看到。
她这么个身份,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
能将她从老鸨手中买走的这个人,身份起码比将她卖过来的肃王妃的身份要贵重,甚至有可能比肃王的身份也贵重。
姜意便故作惶恐的问老鸨,“您是将我卖给了谁,若我出了外头,又被肃王妃都逮到了,她再将我给卖到妓院里......”
老鸨却道:“肃王妃不敢,别说肃王妃不敢,就是包括肃王,也不敢从这位爷手中夺人。”
姜意觉得这人是皇帝的可能性更多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姜意也没有觉得自己就此脱离了困境。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出身卑微的农女,皇帝给她赎身,应该也只是单纯的因为肃王抑或是徐佑齐。
但没关系,她心甘情愿做皇帝对付徐佑齐和沈从衍的棋子。
她不是不可以被人利用,她讨厌的是欺骗,讨厌以情爱的名义为开始的利用。
想到此处,她心中竟隐隐有些兴奋。
出了百花楼,姜意便见到了赎走她的那人,那人坐于马车之上,一身月牙白锦袍,身形清瘦,容颜俊逸,姿态雅致。
这人气质同沈从衍有些像,因为经历过沈从衍的缘故,姜意对这种清贵贵公子本能的抵抗。
说是抵抗,不如说是有些惧怕。
她见了他,就不由得想起沈从衍,身子不自觉地发抖。
那人瞧见了,似是轻笑了一声,他温柔的眉眼中满是挪揄,“我又不会将你给吃了,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