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柠的声音有些激动,“你说她捐过眼角膜?”
“嗯。”徐鸣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发现安柠脸上的异样。
“她是什么时候捐的眼角膜?”
“大概七年前吧。”
安柠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手脚冰凉,她颤着声音追问:
“几月份?”
徐鸣抬头看她,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的可怕:“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柠又问了一遍:“她是几月捐的眼角膜?”
“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太清楚。”
“大概呢?大概几月?”
徐鸣看着她紧张又焦急的模样,“你问这么细致干什么?”
安柠抓着他的胳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求求你好好想一想,是几月份。”
徐鸣想了想,“那时候我正准备毕业,大概四五月吧。”
安柠瘫软的坐在床上,她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
徐鸣见状,慌了神,他轻抚她的胸口,帮她顺气,“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
“呼气....”
“吸气....”
......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安柠的心情才慢慢平复,她的眼睛已经哭到红肿,徐鸣轻吻她的眼皮,在她耳边柔声问:
“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柠无力的靠在他的肩上,哑着嗓子说道:“七年前的四月二十八号,我做过眼角膜移植手术。”
徐鸣握着她的手的动作有些僵硬,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安柠又说:“我大二那年出过一场车祸,醒来后发现什么都看不见。医生最初误以为是车祸造成的颅内出血压迫视神经导致的短暂失明,后来又做了一系列检查,最终确定是眼角膜坏死,可能会永久失明。”
徐鸣想起来,那天是在机场高速上发生的连环车祸,一下子医院送进来好多伤者,安柠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因为唐零生前就签了器官捐赠协议,眼角膜就捐给了安柠。
本来器官捐赠属于个人隐私,捐献者和被捐献者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徐鸣听说唐零的眼角膜捐了出去,他在医院打听,受赠者是谁,
当时的主刀医生没有告诉他,但是他在这个医院工作,想知道受赠者是谁也不是什么难事。
徐鸣查到是谁后,偷偷去看过她。
他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的玻璃望进去。女孩坐在病床上,眼睛上缠着一圈纱布,身材瘦瘦的,脸上是病态的白色,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感觉空荡荡的。
但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安柠。
这件事,给两人都带来巨大的震撼。
安柠突然想到,她刚和徐鸣在一起的时候,徐鸣很喜欢亲她的眼睛。每次在他最动情的时刻,她都觉得徐鸣盯着她的眼睛,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她忍不住问出口:“你一早就知道我是眼角膜的受赠者是不是?”
“你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拥有这副眼角膜对不对?”
“难怪你每次看我都像是在看别人。”
徐鸣把人搂进怀里,女人的身子在他的怀里不停的颤抖,他说:“不是这样的,我和你一样,也是今天才知道唐零的眼角膜捐给了你。”
“器官捐献是隐私,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唐零。”安柠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是捐给我眼角膜的人吗?”
“是。”
徐鸣搂着她的肩膀,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别哭了,再哭会伤到眼睛。”
这句话的本意就是徐鸣怕她流太多眼泪会伤到眼睛,可安柠听到的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觉得他只是在意自己的眼睛。
但是她现在好累,没有力气跟他计较。 即使他只关心自己的眼睛,也是情有可原。
安柠的眼睛又干又涩,也许是哭的累了,一言不发的靠在床上,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她需要缓一缓。
徐鸣亲了亲她的眼尾,下床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将水杯放进她的手心里。安柠捧着水杯的手还有些抖,水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四肢百骸。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进浴室。
徐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几分钟后,安柠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但是眼睛还是肿的。
男人已经穿戴整齐,米白色宽松羊绒衫,浅蓝色休闲牛仔裤,头发蓬松柔软的头发垂在额前。他逆光而立,整个人好像在发光。安柠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又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声音嗡嗡的:“我去剧组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徐鸣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我送你。”
安柠把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拿起挂在门口的羽绒服,声音淡淡的,“楼下有车接我,你送我影响不太好。”
徐鸣站在原地,有些承受不住她这样冷漠的态度,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些什么。
安柠没有等他开口,转身朝门门口走去,在她的手搭在门把上的一瞬间,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一个回身,她跌入男人的怀抱。
徐鸣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低哑道:“你给我点时间。”
安柠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眼眶酸的难受,如果昨天他说让自己等他,她都是愿意的。
可是现在呢?
她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网,她走不过去,他走不进来。
她双臂环住男人的腰,耳朵贴在男人坚硬的胸膛的上,听着他有些不规律的心跳,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徐鸣,我不会等你的。”
是的,她不想等他了。如果他爱她,愿意娶她,就不会让她等待。
“如果在你愿意娶我之前,我遇见了更爱我的人,那我就试着去爱别人。”
“我的年纪不小了,我不会抱着一个空头支票蹉跎岁月。”
安柠一字一句说的很平静,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给徐鸣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