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点要大办的生辰宴,自是重大非常。是日,高朋满座,阖府皆是笑语欢颜。
今日宾客名单,由府上大管事亲自过问。故而宾客往来都是何人,墨倾多是不知,只知是官场人员居多。在众多官员中,她需要寻觅一个高位且可控者,届时可借做退路使用。
今日客座并未严格按照官员等级划分,墨倾暗中观察过,暂时未发现明显可用者。众人间有一位,甚是惹眼。那人紫色衣衫,周身隽逸之姿,举手投足皆是从容,自持一番贵气,在一众官员中,多了几分不属于官场的洒脱之质。
墨倾离得远,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觉得他通体的形象似曾相识,却又忆不起来。
百官觥筹举杯,言笑间推杯换盏。忽而乐台上丝竹更换了曲调,伴随着暗香盈来,一抹水蓝色的身影临空而降,点着廊柱飞上了席前的高台。
众人惊讶望去,佳人舞姿翩跹,不由得唏嘘道好。
墨倾在一处看了,也是一愣。从未想过,水无波竟会以这样惊艳的方式出场。
但见高台之上,水无波手持双剑,身姿袅袅聘聘,将剑花挽的百转千回。时而脚底生风,时而凌空起舞,身轻如燕。她将剑与舞完全融为一体,利用女子独有的韧性,将兵器的百炼钢统统化为手上的绕指柔。
兰夫人看着台上,亦是有些微的出神,脸上的神情渐渐复杂难平。观了片刻,她嘴角微扯,牵出一抹苦笑,亲自斟了一杯酒,递到身侧。
裴詹接过,眸色沉静望她,眼底波光异动,生出许多眷恋来。
他含笑,一仰头将那清酒一饮而尽。
兰夫人扶着他靠在自己肩上,伸出手拉过他的手。
裴詹平静倚着她,声音轻缓又温柔:“兰若,你的酒我饮下了。到如今,你可还怨我?”
兰夫人笑了,眼中晶莹,泪水顺着脸颊滚滚下滑,滚烫的滴打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上。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一生都未曾怨过你。我只怨一个人,一个我不能背叛的人。对不起,这辈子太短了,若有来生,愿你我都能早一点出现。”
“我知道的。”
他恍若隔世。许久未见到她笑了,记忆中还是那年,他们第一次相遇,她站在桂树下,笑的让他恍了心神。
清酒还有一杯,兰夫人望着他阖眸的模样,端杯自饮。
高台之前,水无波舞姿蹁跹,引得众人侧目,浑然忘我。只那紫衣男子,在静观裴詹饮酒之后,方将视线转到了高台之上。
一舞动京城,果真名不虚传。水无波收剑,向众人施礼。
在场者无比称好。
紫衣男子面上欣悦,已拍手赏赞。诸位官员也立即挪动身子,想要跟着鼓掌,岂料身子已完全动弹不得。
“有刺客!”
反应快的人立即向四周高声呼道。那些候在外面待命的护卫,闻讯当即鱼贯而入,将出口围个水泄不通。已有官兵入内控场,只要不在席位者,不分府内外之人,皆被押下。
席面的酒水是墨倾亲自负责,届时一查一个准。留在府内,只能坐以待毙。待入了牢房再逃,更是麻烦。
她已抽剑驳退了前来押她之人。更多护卫涌来,院中仆从并着献艺者,皆是仓皇逃窜,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之极。
水无波见状,一改方才的轻柔,挽着双剑加入争斗行列。
“无波姐姐,没想到你这么的深藏不露。”
“小姐不也一样。快去那边,把裴詹人头拿下。”
“不用了。”
裴詹席面的那壶酒,乃宫中所赐,他不饮不行,饮之必死。她只要裴詹的命,不需他的头颅。眼下她要做的,便是携一人做盾,让她二人能在更多官兵到来前,逃出此地。
眼下各席位都有护卫在围守保护,尤其那紫衣者身侧,护卫明显更多。既他这般要紧,此行选他,方是上策。
那紫衣人斜坐高台,一手撑脸,一双眼睛若笑非笑,只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墨倾剑法虽是上乘,耐不住对方人多前仆后继。且她先前并未下死手,只是将来者刺伤击退至无法再战。这般更是耗时耗力,眼下她已有被围困之势,继续下去,已难脱身。
来者渐多,墨倾也不再心慈,抬手翻剑皆是凌厉,一个回身,已取了两个进招之人。水无波同样下了杀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满院混乱,处处血腥。
那些护在百官身边之人,暂且不敢轻举妄动。院中可以近前搏杀的,已渐渐势弱。
“无波姐姐,你还好吗?”
水无波轻笑,“那是自然。小姐莫要担心我,你自去劫人,这处我能应对。再晚了,怕是禁兵要到了。”
于她二人而言,太师府好出,城门未必。若想顺利脱身,高位者必须要劫走。
“那你当心。”
墨倾望着那处高阶席位,护卫个个蓄势待发。她点脚凌空,直接纵落至那人面前。顺带直接劈了左右挡在面前出招的护卫。
不过刹那之间,只闻“倏”的一声,龙渊直指他的咽喉。四下皆惊,不敢贸然近前。
以前离得远,看不清此人的样貌。眼下近在咫尺,只匆忙一眼,便让她眼前一亮。但见他发冠高束,面如冠玉,特别是一双眼眸,深幽似潭,似含有情愫点点,嘴唇薄而红艳,好一副雍容闲雅,风逸非凡。正可谓:双瞳翦水迎人滟,万种风流谈笑间。
她唇角轻扬,似笑道:“美人,跟我走一趟如何?”
寒光直逼面门,仿佛受不得她剑刃上的血腥之气,他眉心微蹙。视线从剑刃上挪开,抬眸上行,十分从容的看着她的脸,轻启薄唇:“乐意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