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时陆桥的温暖空气已经充满了整个巴斯顿堡大公公馆的宴会厅,仆人们正把一盘盘的精美食物送到宴会厅内。大厅中间已经升起了巨大的水晶吊灯,乐池中的乐手们正在调试手中的乐器。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只等夕阳落下欢送各国联军的‘告别舞会’马上就要开始。
这已经是巴斯顿大公公馆在这几周来举行的第四场大型舞会了,其实现在整个国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不仅是大公馆,整个巴堡达官显贵的官邸里各种舞会宴会几乎每天都在举行。像法兰王储弗勒格这样的重要客人自然是组织者必定要邀请来提振规格的贵宾,毕竟一场‘有法兰王储参加的舞会’那自然会成为全城的焦点。弗勒格几乎是有请必应,每晚的行程都安排的满满的,而且每次都会成为那场宴会或舞会的焦点。每个外国使节和武官都希望与他结识,每个与会的达官显贵都希望与他攀谈,每个在场的贵妇人和贵族小姐都希望能与他跳一支曲子。
弗勒格在这种场合更是如鱼得水,他仿佛是有特异功能一样,能够记住每个与他攀谈的人的名字和头衔,能够记住每个与他跳舞的贵妇或者小姐的爱称和家族。同样也每次都能为自己提高一些声誉。不久这些声誉就变成了‘资本’,很快弗勒格的影响力就突破了上流社交圈成为了巴堡最炙手可热的名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为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巴堡老百姓的话题。毕竟高大英俊优雅风趣的法兰王王储在巴斯顿这个偏远的国家代表了‘更先进的思想、更高级的品味和更新颖的生活方式’,很快巴斯顿的贵族们纷纷开始模仿他的衣着,他的派头,他的说话方式,甚至是他迷人的微笑。
“呦~看呦!弗勒格殿下的派头!真是好大的排场呦~前面有他们公使馆的旗手骑着高头大马开路,接着是两辆黑色豪华大马车,后面还跟着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卫。队伍行进在街上有条不紊,根本不会忙里忙慌,这才真真正正是王室排场呦!”大街上的老百姓们夸道。
“嘿~看嘿!弗勒格殿下的士兵!他们各个都人高马大,瞧瞧他们手中的长戟,样子太新潮了,没有笨重的斧面,没有无用的雕花。只有像字母‘K’一样的分叉,看起来就杀气腾腾锋利无比,简直就是为杀敌量身定制的利器嘿!”街口维持秩序的巴国士兵们谈道。
“喔~看喔!弗勒格殿下的马车!据说这马车是法兰的卡迪莱克工坊的手艺,多么宽大舒适喔!据说这马车被拆成零件装在木箱里从海上运来,工人只肖一个星期就能组装好。看那带簧片的车轴和精钢打造的细轮毂,真是件行走的艺术品喔!”路上的车夫纷纷赞许道。
“唔~看唔!弗勒格殿下的手套和斗篷!这不是皮的,是法兰的毛呢。多结实多耐用啊!而且还不沾水,看那露水滴在上面一拍就掉了。这可比皮革好用多了!据说法兰人都有这种料子做的斗篷,要是咱们也能穿上这种斗篷就好了唔!”站在墙角的门童窃窃私语道。
“呐~看呐!弗勒格殿下的鼻烟壶!那不是银的,也不是矮人的秘银。那是白铜制作的,是和法兰金币使用的同一种金属!这种金属只有法兰出产。它坚固无比,还不生锈,简直就是财富永固的象征呐!”坐在宴会厅角落里的胖老爷们叹道。
“啊~看啊!弗勒格殿下的礼服!那是上等的法兰绒面料,摸起来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就好像是情人的怀抱一样。这面料在罗西克只有自由城的高级商店里才能买到,如果能穿上这种面料的裙子一定能艳惊四座啊!”聚在舞池边上等待人邀请跳舞的贵族小姐们说道。
“喏~看喏!弗勒格殿下嚯地思(喝的是)红酒!那叫‘米萨冯(红)钻’,他在宴会上只嚯(喝)他副官献上的这种极品嗯,如果呐(你)上去和他攀谈,兴许也能和呃(我)一样被请一杯。那口感就好象液体地(的)钻石一样滑入呼(喉)咙!嗯~真是回味无穷~喏。”正在跳舞的外国武官对舞伴描述道。
“哇~看哇!弗勒格为今天为舞会前餐赞助的器皿,这光泽像玛瑙一样,质地却像玻璃,还画着靛蓝色的花纹,侍者说哇这叫瓷器。哇喔,真是太高级了,用这么高级的碟子盛蛋糕,您能想到么?真是太奢华了,如果我的丈夫还在我也想为他买一套哇!”坐在角落里的贵族寡妇们端着印花瓷碟叹息道。
“呀~看呀!弗勒格殿下的手帕!那是用金蚕丝织成的,据说那种蚕丝比黄金还要昂贵。如果他要能像上次为我擦汗那样,也为你擦一下,你就能感受到那面料的丝滑。就好象天使的抚摸,像极了爱情呀!嘻嘻嘻……”刚刚同弗勒格跳过一曲的贵妇向同伴吹嘘道。
于是军需官们开始想要向法兰购买兵器,百姓们想要各种坚固耐用的白铜器皿,富人们想要从法兰运回马车,小姐们想要从法兰购买面料,贵族们想要从法兰订购美酒。接着大大小小的协议合约贸易订单,如雪片一样的撒向法兰驻巴堡的公使馆。等待审批的案卷堆满了迪达大使的办公室,万里之外法兰的酿酒场、毛呢作坊、马车工坊、铁匠铺、首饰行都开始加班加点的通宵工作,不久后成百艘挂着法兰金百合旗帜或是自由城摩羯旗帜的商船朝阿卡港开来。
名利场上春风得意的法兰王储,在情场上自然也不落下风。由于弗勒格不在法兰国内又尚未婚配,因此也不必像那些结过婚的法兰贵族一样含蓄,毕竟他的身上可流淌着罗西克人的奔放血液。名利场上得意,情场上弗勒格更是‘所向披靡’,他每次出席舞会都会拥着一个金发贵妇进去,又带着另一个棕发小姐出来。对他来说巴堡的各大宴会厅就是属于他的战场,所有的贵妇和小姐都成了他手到擒来的猎物。
不过今晚却不一样,今晚的舞会是为了送别‘陆桥之战’中各国联军将领而举办的。弗勒格知道:这一次的主角是刚刚从凯瑟琳堡归来的弟弟“战神王子”弗兰西。他早早就下定了决心,今晚一定要让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在巴斯顿贵族和各国将领心中立威!将来人们提到他,就像提到‘法兰之拳’安德鲁叔叔那样敬畏。于是弗兰西来巴堡前他便写了好几封长信给弗兰西,告知他宴会要注意的事项和形式细节,并附言说明了有意要让弗兰西成名的想法。
可是弗兰西却并不领情,他从小就不愿参加这种公共社交活动。虽然弗兰西在传闻中早已经被巴国百姓和贵族传颂的如神明一般,但他却始终不肯在公共场合露面。随着凯堡驻军逐渐轮换回巴堡和阿卡,于是各种关于‘战神王子’的传说和故事从老兵们聚集的酒馆里传出。接着又被吟游诗人们添油加醋加入了各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节四处传唱,幸好这时巴斯顿这种偏远地区还没有报纸,不然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本来弗勒格还担心弟弟一直不肯露面会削弱人气,可没想到这样一来不仅没有让弗兰西的人气下降,反而更加增强了这个‘战神王子’的神秘感。
半月前在弗勒格的一再劝说下,弗兰西才终于同意来巴斯顿堡参加‘送别晚宴’。弗勒格当然做好一切的准备,他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刚收到弗兰西的回信法兰公使馆就放出消息称:‘战神王子弗兰西有可能会参加告别晚宴’,一时间巴堡的贵族圈子都沸腾了。各种达官显贵都纷纷致信大公公馆希望可以参加晚会。没想到突然会有这么多人报名,元老院不得不把晚宴改成了舞会。这下规模更大了,也就是说有更多的与会机会。巴堡的贵族圈子一下又炸开了锅,大家使出浑身解数都想为自家的女眷争得一张赴会的请柬。
接着法兰公使馆又接二连三的放出些消息,比如‘战神王子将以什么形式前往会场’了,‘王子乘坐的马车将不拉窗帘了’,‘王子车队前往大公馆的路线’了等等等等的预热。在当时圣教世界的报纸还是新鲜玩意,这种东西只有法兰各大城市和自由城等几个南罗西克小国有,在巴斯顿这种边远地区报纸还没有。人们的消息来源极其匮乏,大多来自餐厅酒馆的闲谈或者吟游诗人的唱词。所以这些小道消息大大勾起了民众们的兴趣,关于‘战神王子’的讨论在酒馆餐厅里持续热烈。整个巴堡在这一段时间中,人们几乎把所有的关注都放到了期盼‘告别舞会’和‘战神王子’莅临巴堡这两件事情上来了。
可就在弗兰西准备出发前,法兰公使馆却又突然放出了消息:弗兰西王子现在正在指挥清剿战斗,有可能会错过‘送别舞会’。但殿下十分期望与巴斯顿的诸位高贵朋友见面,会尽可能的前来赴宴。一时间期待的情绪在人们心中蔓延,这一消息可是钓足了民众们的胃口。
终于弗兰西在四月中旬抽身前往巴堡,由于陆桥地区的兽人都已经被基本肃清,因此弗兰西只带了十几个皇家骑士随行。他们沿着珀南高地南边补给队常走的路线,向东绕过了尤里侯爵和他的残兵盘踞的珀南高地,渡过新月河后再才沿大道向北前往巴堡。这条路虽然绕远一些但是避免了路过尤里的地盘,尤里侯爵自从土中城之战溃逃后盘踞在此已经两年了,他们既得不到巴堡民众的认可也得不到元老院的补给,现在只能靠在珀南‘刮地皮’维持生计。这帮残兵败将俨然已经成为了祸害一方的军阀匪兵,虽然他们还没有大胆到敢抢劫凯堡联军的补给地步,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补给凯堡的队伍一般都走沿海的路线避开此地免生祸端。
弗兰西出发前先用信鸽告知了弗勒格,因此三日后当他按既定路线抵达凯堡前,便在城外三十法里的地方遇到了前来迎接的迪达大使。迪达大使在此设了帐篷让弗兰西一行人休息,说按王储的意思要等到黄昏后再进城。日暮时分迪达大使把弗兰西塞进了一个拉着黑帘子的马车,又让随行的骑士裹了黑色的斗篷。随后才带着队伍绕过城南门趁夜间宵禁前悄悄从城东的一个小门进入了巴堡。队伍一路直奔法兰公使馆,抵达后公使馆就立即紧闭大门谢绝拜访,同时在门口张贴出告示:“法兰王子弗兰西已经从凯瑟琳堡归来,已经接受贵国元老院的邀请,将于一周后亲赴大公公馆参加的为各国联军举行的送别舞会!”
这个新闻一时间如同惊雷一样再一次‘点燃’了整个城市!弗勒格这次可谓做足了噱头。当晚法兰大使馆门前拜访的达官显贵就排起了长队,民众们更是把大使馆周边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仅凭一人之力就力挽狂澜击败了数十万兽人拯救了凯瑟琳堡甚至是拯救了全人类的‘战神王子’。看到公使馆已经闭门谢客,贵族们只得悻悻而归,可狂热的民众们却不肯离去反而越聚越多。连执行宵禁的士兵们都无法驱散涌来的人群。
这个火爆的场面其实连消息的始作俑者弗勒格也没有想到。入夜后群众们兴奋程度的已经失去了控制,有人试图翻越公使馆的外墙。维持秩序的巴国士兵便前去阻拦,双方随即爆发肢体冲突,最终几乎引发了骚乱。新任的巴斯顿堡城防长官法塔赫将军只好临时调派了一千名士兵,将法兰大使馆整个围了一圈才挡住了激动的人群。可这么一来,民众们反而更兴奋了,他们大喊着想要靠近,喧闹声把更远街区的人们也惊扰了起来,更多的人群涌向了法兰公使馆周围的街道。混乱持续了整整一晚才趋于平静,第二天一早公使馆周围的街道两边纷纷支满了帐篷,越来越多的民众涌向这里。虽然巴国军队做了一些防范措施,但还是有不少民众因为在拥挤时因为踩踏或落水而受伤。
第二天午夜的钟声响起人群却根本不肯散去,人们甚至在法兰公使馆外面手拉着手唱起了赞美天神下凡的歌曲。弗兰西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辗转难眠,这时对面弗勒格的房间又传来了女孩娇笑的声音,‘估计那是哥哥前些日子觅得的新欢,真不知这些女孩子是怎么从那么密集的人群中溜进来的’弗兰西无聊的盯着天花板想着。
弗兰西早就习惯了这些,他这个哥哥弗勒格什么都好,可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风流成性的毛病。法兰民风保守,贵族女眷们贞洁矜持,弗勒格在国内时候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越轨的行为。可自打他们的船一靠岸自由城,弥漫在罗西克暖热空气中的‘放浪病毒’就马上腐蚀了他哥哥的灵魂。在他们来陆桥之前在自由城码头靠岸补给的三天里,几乎完全不见弗勒格的身影。
补给的事情完全是由法兰银行当地自由城分行的艾依德.本.易卜拉欣先生代劳的,从这位艾依德先生口中弗兰西才得知哥哥原来是当地各大风月场所的常客,弗勒格王子的大名在自由城可一点都不输给法兰。弗兰西这才明白,难怪哥哥愿意做外交官,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常年在外过无拘无束的生活。
弗兰西以前几乎完全不知道哥哥还有‘硬币的另一面’,但是艾依德先生却说这就是自由城的生活方式,王储殿下只是换了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顺应了这里的生活方式而已。而且他还暗示其实法兰的整个上流社会,或多或少几乎都知道一些王储的风流韵事,只是他们不敢也不愿意在公开场合提及罢了。因为整个法兰上流社会都在保守矜持的伪装下,隐藏着‘硬币的另一面’。用艾依德先生的话称这种行为叫‘清教徒的面具’。
弗兰西当然对艾依德这个异教徒的话嗤之以鼻,因为他是个法拉逊人(法兰撒拉逊人后裔)而且还是个商人。弗兰西虽然并没有一般法兰老百姓对法拉逊人素来保有的偏见,但他却对商人那种唯利是图满嘴大话的品行保持着戒心,即使艾依德先生来自法兰最富有的易卜拉欣家族。至于‘清教徒的面具’这个词,弗兰西当时并没有深究,他现在的年龄还不懂得这个词的含义所指。
他已经被圈在公使馆里两天了。这两天弗勒格虽然告诉了他关于舞会的安排,但为了保持神秘性却不允许他出这栋建筑,甚至是窗边都不让他靠近。这几日弗兰西甚是无聊,虽然有迪达大使家的三位千金陪伴,但是习惯了马背上风驰的少年还是觉得室内很不适合自己。
现在公使馆内唯一的娱乐就是陪迪达夫人和三位小姐打牌,弗兰西虽然学得很快但马上就厌倦了。即使三位迪达家的千金都是各具特色的美人,对他也很是讨好。但却怎么也丝毫打动不了弗兰西那颗还没有开窍的心。于是他只能在公使馆的书房中消磨时间,迪达大使就任之前可是法兰大学的教授,同时是个有名的历史学者。因此法兰公使馆的有一间略显奢侈的大书房,里面存放着不少关于众神之战后罗法大陆历史的书籍,甚至还有迪达大使这些年在巴斯顿收集的古代卷宗。弗兰西对这些书籍倒是很感兴趣,于是除了每天公使馆活动室里练习剑术外就是泡在书房里读书了。
虽然沉浸在书籍的海洋中畅游对于弗兰西来说是种享受,但公使馆外聚集的人群却每天都在呼唤着弗兰西‘战神王子’的名号,弗兰西其实很想出去看一看。可是弗勒格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他担心激动的人群会引发骚乱。今晚最终弗兰西终于坐不住了,他趁着哥哥正在的房间里寻欢作乐的时候,悄悄的来到了公使馆正面的阳台想要看一眼下面的人们。结果人群很快发现了弗兰西,于是有人开始朝着他欢呼。弗兰西一时不知所措,便下意识的向欢呼的人们挥手致意。但这样一来惊醒了更多在街头露宿的人,人们涌到广场上都来瞻仰弗兰西。
等弗勒格发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披了睡袍就来到了阳台所在的顶楼会客厅。此时会客厅里已经站了手足无措的迪达大使和副官方东,而弗兰西却一个人站在外面的阳台上。这阳台正对着公使馆正门的街道,下面街道上满是是亢奋的人群。人群中有人点满了火把和油灯,有人又从附近的店铺里搬出镜子,像照舞台那样用镜子的反光把公使馆正面照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