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看到曼倩满脸怒容,心底里暗笑。
她右手虚握山河社稷图的卷轴,食指和中指轻轻敲击着图的外皮,边敲边说:“悟空,曼倩说得也对,如果我放了雷部诸将,他们势必会遵从辉魄宝的命令,进攻黄侃和杨婉瑾。你真想好了,要帮助辉魄宝?”
曼倩一听庚辰居然为自己说话,就申辩道:“是啊,大圣,我时常听师尊说,大圣是有情有义的真英雄。你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师尊陷入重围不去救,反而还要释放雷部诸将,让他们去戕害我师尊吗?大圣,普化天尊正是围攻我师尊的主将,他是雷部诸将的头领啊!”
悟空冷冷道:“我与辉魄宝有约在先,我不能做失信之人。”
东方曼倩一听悟空绝情如此,情绪失控,跪倒在地,膝行至悟空身旁,抱住悟空的两条腿,大哭道:“大圣,大圣,不,不,师叔,我们都是道门中人。师尊与你有兄弟情谊,你不救他我不怪你,你怎么可以落井下石呢?师叔…”
悟空看着曼倩伤心欲绝,心头巨震,有那么一霎那,他心软了。
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强压住激动,冷冷地道:“我自得道以来,即以弘扬天地大道为己任。道之所在,我心所向。不错,黄兄与我交情不浅,他若被人欺侮,我必定出手。”
“可如今这算什么事,前夫哥为了旧情去偷袭现任弟,西王母为了几颗桃子和现任翻脸交兵。花果山所有生灵、四海的万千水族,我们这些都是大好儿女,岂能为了这些不上台面的风流韵事去抛头颅洒热血?”
大圣一席话,说得孙胜、孙青,还有四海龙王频频点头。初时,大圣拒绝出兵,众人还觉着他近乎绝情,甚至有人觉着他有些怕辉魄宝。
悟空说出辉魄宝、东王公和西王母三人之间恶斗本质是风流债后,花果山一众就再也没有人同情东王公,责怪孙大圣了。
至此,东方曼倩彻底醒悟,悟空绝不可能去救助陷入重围中的师尊,他放开抱着悟空双腿的两只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曼倩手指孙悟空骂道:“臭猴子,你怕了辉魄宝,不敢去救我师尊,就别扯什么别的借口。臭猴子,西王母当众亲口许诺那蟠桃园也有你的一份。如今朱翼奉命烧毁桃园,你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我看你就是怕死。孙悟空,我诚心奉劝,你莫要继续与魔鬼做交易,没有好下场的。”
东方曼倩骂的咬牙切齿,天蓬元帅听的胆战心惊,他深知悟空的暴脾气,说不定猝然发难,要了曼倩的小命。
天蓬看到悟空脸色越来越难堪,彷佛立刻就要发作,就忍不住劝阻:“曼倩,既然你师尊深陷重围,此处不应,你还不快去别处求救?耽搁久了,可就真没救了!”
曼倩拱了拱手,道声多谢,转身要走。
庚辰使个眼色,孙青当即会意,伸手拦住:“东方公子,你当众辱骂大圣,就想这么走了吗?要想离开也行,除非去磕头认错,当众道歉。否则,莫怪我等招待不周了。”
曼倩哪里受得了这个,他宝剑一晃:“我没有说错。他就是无耻之徒,贪生怕死之辈。孙青你让开,我的宝剑可不认识你。”
孙青身形微晃,左手食指和中指点向曼倩的双目。曼倩举宝剑向外横削,打算一剑削断孙青的手臂。孙青看得清楚,等剑锋来了,侧步沉肘让过去,屈指在剑身一弹。一弹之际,暗暗使用了庚辰教给他的咒语。
众人就听到铮的一声,清锋宝剑便飞了出去。曼倩的虎口发麻,手腕酸痛。他还在愣神之际,被孙青一指点中腰间,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众人见孙青举手投足间,就擒住东方曼倩,都感到十分震惊。沙里虎又惊又喜,惊的是想不到孙青的功夫如此高妙,喜的是曼倩被擒,花果山要同东王公彻底决裂了。这对天廷是重大利好。
孙青来到庚辰面前:“夫人,今日定亲大喜,这东方小子闹事,已被我拿下,如何处置,请夫人示下。”
庚辰一笑:“今日是喜庆的日子,不宜杀戮。但他坏了我兴致,不可饶恕,将他收监等待日后发落吧。”
孙青答应一声,命人将东方曼倩捆了个四马倒攒蹄,用竹竿抬起来,他亲自押走。东方曼倩一路骂不绝口,等转过水帘洞口,声音被瀑布所淹没,众人才听不到骂声。
沙里虎施礼道:“刚才我忍不住,与东方曼倩争斗了几下,扰了夫人的心情,真是大大的罪过。我这里赔罪了。”
庚辰扑哧笑了:“沙将军真是乖巧,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怪罪你吗?起来吧。”
她很随意地抖了抖山河社稷图,几团烟雾从图中冒了出来。烟雾散去,岸边空地上就出现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几十个神仙。
天蓬、沙里虎同时凝神细看,果然是雷部三十六元帅。天蓬、沙里虎急忙奔过去,只见三十六元帅神情恍惚,还没有从社稷图的幻境中醒过来。天蓬握着邓元帅的手,大喊:“老邓,你醒醒,你得救啦。”
沙里虎也对着其他将军,一个挨一个大声叫喊,试图唤醒他们。经过一番呼喊,三十六员雷部天罡战将才如梦方醒。他们急忙向卞庄和沙里虎道谢,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天蓬元帅摇摇手:“都是庚夫人手下留情,放了你们。老邓、老辛,还有你们,还不快去感谢庚夫人的活命之恩?”
在沙里虎和天蓬的指点下,三十六员雷部正将,由邓元帅、辛天君领衔,排成两列,跪倒在庚辰面前,感谢庚辰的活命之恩。
庚辰指着天蓬说道:“本想让你们永远留在图内,可是天蓬元帅三番四次的来央求。他是大圣的旧相识,大圣也劝我放了你们。还有沙将军,他为了你们的事也跑细了腿。这么多上仙为你们说情,我就遂了众意。你们先去谢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吧。”
雷部诸将急忙转身,向悟空、天蓬和沙里虎叩头感谢。
等他们忙活完了,庚辰对沙里虎、天蓬元帅说:“沙将军,天蓬元帅,你们真是让我为难呐。刚才,你们都听清楚了,大圣他不愿意管三角情债引发的乱战,想置身事外。我放了邓辛等雷将,他们回去势必加入战团,这不是违背了大圣的意愿吗?”
沙里虎陪笑:“夫人明鉴,雷部诸将受困太久,元气大损,需要修养,哪能参战呢。我们在这里保证,绝不参战。邓元帅、辛天君是不是这个理,还有你们说是不是?”
雷部诸将一个个表态,绝不参战。
庚辰耐着性子听完雷部诸将的表态,两手一拍,哈哈一笑:“沙将军你真是人才,你提醒我了。他们虽然耗损了些元气,但是玉帝命他们参战,他们又怎敢违背?他们太难了,不如我帮帮他们吧。”
天蓬与庚辰打了几回交道,知道她行事诡异,难以忖度。他听庚辰说要帮一帮雷部诸将,忽然脖颈一阵发凉,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沙里虎还在那里道谢,就听庚辰念了一句咒语,把袍袖一抖,袖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龙爪,在雷部诸将头顶虚抓。这一抓之下,雷部诸将个个筋软骨麻,纷纷瘫倒,挣扎不起。
众人错愕之下,庚辰笑了:“邓元帅、辛天君,你们三十六将的法力,已被我取了。近期你们无力行功做法,如同废人。这是保护你们,趁此避开战阵的机会,你们好生反省,对今后大有裨益。”
她笑容不退,问沙里虎:“沙将军,这个法子好不好?这下子,既遵守了大圣两不相帮的初衷,又不让你们为难。哎,若不是你提醒,我一时间哪里会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沙里虎咧嘴苦笑,哪里还敢说半句,心里却恨道:“世人常说越是美貌的女子,心肠越狠。这个妖女庚辰就是最好的例证。
庚辰继续说:“这雷部诸将如果反省到位,我自会赐还他们法术。还有,他们率领的几万雷部军士,就先留在我这里。毕竟山河社稷图里,只剩下观音他们就太孤单了,还有那里面的花花草草也需要人打理不是?等机缘合适,我也会放了他们。”
沙里虎在庚辰说话之时,不停的点头称是,等她说完,沙里虎都感觉脖子酸痛了。
庚汐给庚辰献上一碗茶水,庚辰小口啜茶不再言语。
悟空见状就道:“各位,今天天色已晚,愿意留下的,请随孙胜将军去客房,咱们明天再聊。”
沙里虎和雷部诸将哪里还敢再逗留,急忙告辞。
天蓬元帅却没有挪动脚步,霓裳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天蓬才道:“沙将军,雷部诸将已经获释,我刚才说了。对上对下,我都有交代了。请您回复陛下,我已经心灰意懒,决意不回天廷侍奉陛下,从此浪迹三界,不问世事。”
沙里虎没有想到天蓬忽生退意,想劝两句又无从说起,只得拱手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天蓬元帅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将信报与大天尊知晓。卞元帅,你想到哪里去?如今魔族入寇,你可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呀。”
“我血战阴阳峤是为公事,魔族他们要来找我寻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之,三界飘零,总有我容身之处。就此别过。”
天蓬转身就走,悟空很欣赏天蓬,他挽留道:“卞兄,昔日你我弟兄一见如故,你曾力邀我入幕天河帅府。今日,既然卞兄无意仕途,何不留在花果山,钓钓鱼,吹吹海风,你我兄弟也可以朝夕相处?”
天蓬牵了霓裳的手:“贤弟美意,我感激不尽。花果山我会常来的,现在贤弟定亲大喜,正需要好好陪陪弟妹,我也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就不打扰贤弟和弟妹了。”
说完他扯过一朵祥云,与霓裳踏上云头,迤逦盘旋上升,越过对面山峰,消失在黎明的薄雾里。
沙里虎率雷部诸将也驾云回天廷,而四海龙王乘坐楼船,顺流而下,饱览德济河的风光后,回到东海。
热闹了一天一夜的花果山,终于在黎明时分,安静下来,只有早起的鸟儿,耐不住一晚的喧嚣,在山头林间婉转低鸣,诉说着心中的不满。
且说那沙里虎高高兴兴回到天廷,拜见玉帝之后,将所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当他讲到东方曼倩惹怒了庚辰,被孙青抓住,生死未卜之时,玉帝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蠢材,他和他师傅东王公都是蠢材。哪有那样去求救的?这下好了,孙猴子彻底和他们闹掰啦。沙将军,你真是福将。”
沙里虎趁着玉帝高兴,又说了庚辰放了雷部诸将之事。
玉帝大喜,立刻就要传令,命雷部诸将前去普化天尊处听命,一起布下五雷天罡诛魔大阵,这次要斩草除根,彻底消灭东王公这个情敌。
不料,他讲完之后,沙里虎脸就像被三伏天大太阳晒蔫的老苦瓜,苦得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沙里虎对庚辰的敬佩又多了几分。面对玉帝的追问,他只得说:“陛下,那庚辰施了大法术,困住了雷部诸将的法力,他们现在如同废人,不能运功行法,也不能助战。”
玉帝大怒,伸手往龙案上狠命地拍了一掌。他感觉入手绵软,低头一看才知道当初朱翼缴获的齐天大圣旗帜还放在龙案上。
他怒道:“这只丑猴子,朕已经允许他称圣称王,许诺与他兄弟相称,他还如此无礼!没有雷部诸将,无法结成五雷天罡阵,怎么能彻底消灭黄侃?”
玉帝盛怒,沙里虎自然不敢出声。
玉帝发泄一通后,忽然想起来一事,怎么没见卞庄呢?沙里虎就将卞庄辞官归隐的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