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不在北平城内,它位于城外南面,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大大小小的墓碑歪歪扭扭且毫无规律地插在沙堆里。
杂草丛生,很多草都半人高了,显然许久不曾有人来打理。
秋日过半,大多数草叶染上枯败的灰黄色,但仍有些顽强地维持着深沉的绿意,枯黄与深绿交替,两者都是昏暗的色泽,使得墓园看上去愈发死气沉沉,更像是一座乱葬岗。
风吹,草叶沙沙地响。
古风扬跪在一座矮矮的坟墓前,他买了一壶酒,还买了些纸钱。
纸钱在烧,火苗升腾起来,酒水浇在火苗边上。
“清明的时候没能来看您,今儿个补上,中秋节快到了,咱爷孙俩先过个团圆的日子。”
酒不多,仅半壶,很快就没了。
古风扬将酒壶放在坟头,说道:“沁园酿的梧桐烧,可贵了,但贵有贵的好处,它没那股子马尿的骚味,您生前常唠叨没能喝上一口,我特地买来,先给您尝尝鲜,往后逢年过节必定贡上!”
“爷爷,答应您的事儿,我做到一半了,虽然没能进武行,但成了武人的徒弟。呵,江南来的武人,让我帮他开武馆,此事一成,我就是武行人!”
“小时候,您常常教诲我,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捡不得。所以我原本不想当江南武人的徒弟,可他说了志向,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说咱们不能再受洋人的欺辱,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跪下来……”
“现在想想,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好像头顶、身后都悬着一把刀,随时都会劈下来,但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世道将变,机会不多,能抓紧的一定要抓紧!”
古风扬很少说这么多话,在爷爷坟前,他却一直絮絮叨叨着,说了一些大事,更说了许多小事。
纸钱化灰,早就烧尽了,古风扬在坟前待了近两个小时,才起身离开。
进城的时候,他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偷偷打量自己,也不在意,径直前往兴隆桥。
还未走到,就被一群人拦住。
当先两个人,一个是嘴角带条疤的光头汉子,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年纪,是大小眼。
“张三、李四?”古风扬皱眉,他向两人身后一看,只见十余人,都是脚行的兄弟。
“小古,听说你要退出脚行?”张三仰着头,鼻孔朝天,他在脚行混了十余年,认为自己是老资格,向来以脚行第二把手自居。
古风扬闻言,点了点头,应道:“正要找乔叔说这件事。”
他说着,心中却暗暗疑惑,关于他要退出脚行这件事,所知者甚少,是谁泄露了消息?
不待深思,面前的李四开口问道:“脚行对你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退出呢?”
李四的性子比较怯弱,话语声轻的像蚊子叫,张三一把推开他,厉声道:“小古,你十七岁刚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三天没吃饭,瘦得跟竹竿似得,大冬天,脚上穿得还是草鞋!才三年时间,就有饭吃,有酒喝,有房子住,闲钱多了,还能玩女人,你难道不知道这些是谁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