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桑宁宁挽了个?剑花,眼神更冷:“那这一次,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吧!”
孙照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众弟子被桑宁宁打得抱头鼠窜,口中不住地发出惨叫。
“别打了别打了桑师姐!”
“我们、我们错了!桑师姐求求你,你快住手!”
“呜呜呜,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也是受人所托啊!”
受人所托?
桑宁宁眼神一动,旋即手上?动作更快!
打的?就是你!
尽管她?只是手持木剑,可动作快如疾风,加之灵力辅助,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还手。
畅快。
但也没?想象中那么畅快。
料理完背地嚼舌根的?弟子们,桑宁宁回过头,就见容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联想起?先前那些对话,桑宁宁顿时?心中一紧。
该死。
他不会误会自己是在为他出头吧?
果不其然,容诀走到了她?面?前,唇畔带着浅淡的?笑。
“多谢师妹,但往后不必再管。”长长的?睫羽轻颤,于下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我——”
又来了。
又是这样。
原本被桑宁宁压下的?无名?火再次被点燃,且又愈演愈烈之势。
“呵,我要你管?我偏要管!”
听了桑宁宁的?话,容诀忽得弯唇一笑,眼尾带血,比之往日温雅更添三分?艳色。
他道:“那便有劳师妹了。”
他没?有拒绝。
桑宁宁迟疑地眨了下眼。
她?垂下眼,看向了容诀的?手。
“你没?有剑了吗?”
容诀摇头:“清珩已毁,宗门不许我再用剑。”
清珩已毁。
这四?个?字容诀说得轻描淡写,但落在桑宁宁耳中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大概是不习惯容诀没?有剑吧。
桑宁宁皱起?脸,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木剑?”
容诀依旧摇头,隐约发出了一声轻笑。
“也是不许的?。”
桑宁宁沉默了良久。
她?望向了容诀身后的?小屋。
不,这里与其说是“屋”,不如说是草庐。
破败的?墙壁,凋零的?花草,被好好圈起?来的?药圃此刻也已经被破坏的?乱七八糟,为数不多的?草药大都被碾得粉碎……
而?容诀还在试图将它们捡起?。
桑宁宁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身体反应几乎快过脑子,在她?意识到自己要说什么之前,话已然出口。
“我带你走。”
正弯腰拾取草药的?容诀动作未停。
他知道,这只是一时?口快。
桑宁宁确实是一时?口快。
可她?说出口后,却觉得这个?主意妙极。
“你和我回小竹屋,”桑宁宁快步走到容诀身边,放下了木剑,蹲下.身体,一边帮他拾取那些已经断成?几截的?草药,一边飞快盘算起?来,“你不是说过么,通往我湖心小竹屋的?那条道可以随我心意而?行,只要我不愿意……”
她?是认真的?。
容诀停下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你已经有了许多新朋友了,你可以去找他们。大好光阴,不必在我身上?浪费。”
他故意向沈家发出那封信,就是为了吸引景夜扬前来。
在所有的?“师兄妹中”,除去桑宁宁外,景夜扬其实是心思最干净的?那个?。
桑宁宁看了容诀一眼,奇怪道:“这和我找你有什么关系?”
容诀道:“唔,他们也可以陪你?”
“不可以。”桑宁宁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你。”
如容诀这样的?好剑法?,偌大的?青龙峰内再难寻。
容诀望向她?,片刻后,轻轻一笑。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桑宁宁在说什么,无非是剑罢了。
但感情上?……尽管他是个?怨魂,可或许正是如此,他才会分?外擅长自欺欺人。
就当是他想的?那样好了。
容诀又笑了一下,温和道:“小师妹,你若如此行径,会叫他人说闲话的?。”
“我不在乎。”
容诀还是摇头:“有毁你的?清誉。”
这句话有些耳熟。
桑宁宁拧起?眉毛:“修仙之人,还在乎这些?”
容诀一怔,竟是笑了。
“自是不该在乎。”他接过桑宁宁手中断裂的?草药,本想为她?拭去尘土,却又因满手鲜血,终是停下了动作。
“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骨头硬,他们销不了。”
桑宁宁也站直了身体。
她?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把放在一旁的?木剑一收,冲着容诀伸出了手。
“你只告诉我——”
“你到底愿不愿意、想不想和我走?”
暮春时?节,风流淌,温柔似明月。
容诀知道自己不该回答,也不该思考。
正如他那日对婉娘所言。
其实他也是那个?连想都不该想的?怨鬼。
但是——
“……想。”
很想很想。
轻轻的?回答,几乎要融在风声中。
幸而?晚春之风也留有最后的?一缕温柔,保留了一丝上?扬尾调。
桑宁宁的?嘴角难以克制的?扬起?。
她?上?前一步,想要直接抓起?容诀的?手腕,但又想起?他身上?的?伤或许没?有完全?好,犹豫了一下,终究只抓起?了他的?袖口。
容诀眼睫低垂,周围景物的?光阴斑驳,纷纷投在了他的?身上?。
但在这一刻,容诀没?有看见任何的?阴霾。
少女纤细的?手指拽住了那一截粗糙的?布料,以至于袖口布料起?了道道褶皱,恰如被风吹起?的?海浪波涛。
指腹温度,似乎能顺着衣物纹理,蔓延骨中。春夜风声浅薄温柔,送来了最温柔的?诅咒。
“既然想,就和我走。”
她?抓住的?是他左手的?衣袖。
容诀偏过头看向她?,蓦地伸出手,主动扣住了桑宁宁的?手腕。
对上?那双难得透露出惊诧的?眼眸,容诀弯起?好看的?眉眼。
如春花绽,似春水生,明媚又轻薄,带着春光都不及万一的?温柔。
在这一刻,容诀终是再次展颜。
桑宁宁眨了眨眼。
她?觉得的?,方才挥剑痛殴那些人时?所没?有完全?获得的?畅快,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弥补。
“等回去我就给你上?药。”桑宁宁顿了顿,嫌弃地看了一眼容诀手上?拿着的?草药袋,强调道,“用我的?药。”
容诀终是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浅薄的?笑声,应道:“好。”
她?不知道。
容诀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想到。
在那日晚间,在这只被她?拉住了衣袖,又反扣住她?的?左手手骨上?,刻下了一句话。
明历539年,长水城,逢桑宁宁】
当年当日。
大抵也当如此时?。